望一望身邊的朋友,你猜,30年後,誰還會在你身邊,保持聯絡定時相見?
友誼永固容易,停留在某個空間,有天便不再更新了,凝固的固。沒有枯死,也沒有生命。年紀越長,回望成長路上,留下來的,是一嚿嚿死固固的「友誼」,像迷你倉內不再理會的舊物舊傢俬,不了了之。
天時,世事,自己,對方,各種原因,唔搵唔搵,曾是生命一部份的,自動流失,如骨骼裏的鈣質。人和事,都說不定,是以特別珍惜長情的人,歷久的緣。像我這種廢中年紀的人,一個可以keep超過三十年的朋友,超過我的大半生,原來是不易的事。
這位大朋友,相識之時,我還穿着校服、未發育,佢已經出來社會做事了,一晃,就幾十年。今年,大朋友60大壽,生於1961。
小學同學,我也只剩1.5個仍有聯絡,這陳了30多年的大朋友的大生日,我決定嚴肅處理隆重其事:開一瓶Chateau Ducru Beaucaillou 1961。
出生年是好年份真幸運,那年的酒你樂意又捨得買,若是偉大年份的話多個藉口無謂抗拒。”1961 Bordeaux wine is one of the legendary Bordeaux vintages of all time”,傳奇級好年份,有聖光射出來那種,常被拿來與神級年1945相提並論。十多年前,一次拍賣中,見到61 Ducru Beaucaillou,乍喜,已盤算買到便和識於兒時的大朋友喝,就等50大壽吧。我喜歡買定好朋友出生年的酒,有什麼喜慶事,懶勁地拿出來和他們喝,準會感受到你心思。
心中有價,便bid,又竟然給我bid到,從此每晚想到自己的酒藏裏,多了極品61 Ducru都會傻笑。已記不起為何十年前的50大壽時沒有喝它,今年不顧一切了,60歲,我開!
趁大家還在香港。不停Farewell的世代,飲咗先講。
但在那裏開,吃什麼好?
開61、賀60,我決定去四季酒店的Caprice。卻原來超難訂枱。早三、四星期前預約,前後左右都坐滿了。香港人不能旅行便fine-dining真是食療,再加上Staycation包食宿套餐片甲不留。賀60大壽,延遲太多不好,又不想轉場,唯有找強力部門幫忙。G直接找了Chef Guillaume Galliot,你以為就得米?錯,還是沒辦法,爆就是爆。唯一辦法,要出動他的Chef’s Table,疫情期間曾下架了的。
殺。嚴正慶祝,Chef’s Table,perfect。
「Chef’s table」正宗是在餐廳廚房內設一張餐桌,讓客人近距離看着幕後風光,品嘗無預定餐單的主廚發辦。但不是每間餐廳都有自信做Chef’s table。廿年前,未有四季酒店、未有九龍Ritz-Carlton,唯半島酒店Gaddi’s的廚房夠大夠企理夠通風、主廚又夠功力,敢開一張真正的Chef’s table饗客。低調之中,有價有市識途老饕爭崩頭。記得剛入座,先喝杯香檳,主廚便來介紹一下他的是夜發辦,也記不起是到了主菜之前或之後,便問我們有沒興趣稍頓一下,他領我們參觀Gaddi’s的廚房?Behind-the-scene喎,看規模、設備、管理,開了眼界。那頓飯,整個經驗和味道也是享受,回味至今,當年也是飛身訂位和這位大朋友吃的。
Caprice的廚師之桌在餐廳開放式廚房的後面,隔着玻璃,一個private room一張枱,窩在酒窖中間,悄悄在旁還有他們著名的cheese cellar,在美酒芝士和廚房風光之間,長長的餐桌只我們三人,私密又舒適,不辜負我的61。這餐之前剛巧和Paulo龐公子吃飯,談到61 Ducru,他才說這年的它根本是first growth。
Ducru-Beaucaillou是波爾多的second growth,比Lafite、Latour等五大一級莊次一等,61年如有神助,釀出絕作,像Palmer一樣。(61的Palmer是好喝得死去活來,兩次,那種黐線)這瓶酒狀態真好!未開時水位在very top shoulder,連舊酒的磚褐色也不覺,深紅寶石瑰麗,濃而不碩,深而不沉,竟保持得那麼年輕。桑椹和黑車厘子從杯中盛放,華麗的果氣銷魂,悄悄飄來縹緲檀香,幽幽軟軟;木香的篤定、乾玫瑰的秀氣,勾搭一彎黑松露的嫵媚,是彎出來的,迷得我想把自己整個潛入去。Decadently floral while wonderfully structured,香料如浪潮拍岸,溫柔有致去又來,單寧細如絲、優雅如緞,難怪說是”satisfies all the style and quality expectations of a 1961″之傑作。
Australian Wagyu Beef and Tarbouriech Oyster, Kristal Caviar上菜時,隔鄰中菜龍景軒的酒侍好友B知我在過來贈慶,請我們喝山形縣的小嶋屋#2清酒,說和這生牛肉極配。果然香梨、蘋果和微乳酸,都是靚助攻,看來B靜靜打聽我們要上什麼菜,才帶什麼酒來,好細心,無塵的高級服務。我當然禮尚往來,請B喝杯61,他也驚歎它的年輕,豈似六旬,氣魄萬千,深藏看不完的風景。
三個多小時的午餐非常愉快,唯一不足,是入座時的混亂,折騰了客人,一時說沒有訂到chef’s table,一時又說有,一時叫我們自己點菜,後來又說不用。原來Chef Guillaume Galliot那天弄傷了膝頭,已替我們寫好了菜,由他的副手執行,非常出色。也慶幸餐廳總監Samuel Vouilloux一來便迅速處理好一切,才不致失禮客人,大日子掃興。三星餐廳不該有的亂子(有時在所難免),幸有三星級服務理順狀況,也是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