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Cornwall舉行的G7峯會閉幕,會議最大焦點在怎樣對抗國力增強中的中國。英美企圖強化中國包圍網,但重視對中經濟關係的德意沒協調,故聯合聲明只能採取對中曖昧。相隔兩年重逢之七國首腦各有外交政策,其中最奇怪的就是日本首相菅義偉。
菅義偉在記者會上得意洋洋地說,主導了給發展中國家的疫苗提供之框架,協調了英美與德意之間的分歧而成功達成共同聲明。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菅義偉向每位首腦懇請派強力的代表團來東京奧運,好像完全忘記峯會最大焦點。菅義偉的獨特外交表現,其實是反映出國之前的國內鬥爭,其敵人就是中央政府「新型流感等對策閣僚會議專家會議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症對策分科會長」尾身茂。尾身茂擔任過厚生勞動省高級醫學官僚、世界衞生組織西太平洋事務局局長等要職,可以說是日本罕見的世界著名醫學專家。
尾身茂自去年2月新冠肺炎傳到日本後,一直是專家會議的負責人,現在是上述名字長到死的分科會長。他這一年常陪前任首相安倍晉三與現任首相菅義偉開記者會,以醫學家的立場來說明客觀、專門的疫情與防疫措施,有時也為政府辯護,故媒體叫他「御用學者」。
6月2日,尾身茂在眾議院厚生勞動委員會被問及疫情與東京奧運如期舉行之關聯時說:「雖然我自己沒資格判斷東京奧運應否如期舉行,但現在的瘟疫情況下,一般是沒法舉辦奧運會。如在這情況下要如期舉行奧運,東道主有重責盡量縮小規模,盡量強化管理體制。」
尾身茂的回答,暗示以醫學專家立場不能同意東京奧運如期舉行。他還說:「我自己從不被政府方與奧運組委正式問訊過舉行奧運之是非,只是組委非正式地問過我個人見解而已。我們專家的立場就在向政府建議國內之感染風險,如東京奧運如期進行,我們就有責任評估感染風險有多大。要盡早傳達我們的想法。」
尾身茂說得婉轉,但能夠窺視中央政府的防疫政策不反映科學的觀點,甚至是政府忽略或無視專家見解。這些發言天天佔據各大報紙與電視新聞的頭條。八成以上反對東京奧運如期舉行的輿論都歡迎尾身茂的表白,稱御用學者終於背叛政府,遵守了科學家的榮譽。但首相官邸與自民黨連續發出否定尾身茂身份的激烈反應。
「叫他閉嘴!」主要平面、電視媒體都報道,聽到尾身茂心聲的菅義偉立刻講出這一句,接着說:「他明明超越了專家的立場,是否把自己當作首相呢!」負責防疫的厚生勞動大臣田村憲久也否定尾身茂與分科會的存在:「深信他那些發言是發表自己個人的研究,我是這樣認為的。」
這種反應顯示政府否定把尾身茂分科會長的見解當作組織裏的共識。接着,東京奧運擔當大臣丸川珠代也否定尾身茂的言論:「覺得(尾身茂見解)是觀察別的地區而發出的,不容易講得通。」
政府方面完全否定尾身茂之言論,尾身茂為首的專家們變成被政府用完即棄的御用集團。可是他們都有醫學與科學家之榮譽與責任,很有可能向世界衞生組織與國際奧運委直接投訴,表達日本學術界的心聲。但不知這投訴到底能否起得了作用。
觀察菅義偉為首的政府方上述反應,就叫筆者想起1941年日本決策墮落的悲慘故事。那年7月12日,即日美開戰之僅僅5個月前,政府直屬的總力戰研究所在時任首相東條英機等領導人面前展開了第一屆總力戰桌上演習。他們全面以科學的角度,特別是日美生產力比較來評估日美交戰,其結果是日本必敗!東條英機看完桌上演習說:「謝謝諸君研究之辛苦,但這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實際上的戰爭並不是你們想像的東西。你們千萬不要把今天桌上演習內容跟別人講!」
這次的尾身茂完全等於總力戰研究所的桌上演習。日本政府開始重蹈覆轍!東京奧運萬一如期舉行,日本不得不面臨第二個1945年8月15日。明治維新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經過了77年。從戰敗開始數起來,明年就是第77年了。
甘粕代三
日本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