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首先向英勇的鄒幸彤致敬！她一個人被拘捕，擦亮了支聯會的名字；她的臉孔在BBC.com一連三天留住，聯同六四晚上空寂的維園和維園外的處處燭光、手機閃光，響亮地告訴世人香港發生了什麼事。臉孔是重要的，因為臉孔告訴人，這是個有血有肉的故事。去年六四，香港已創出自己的「2064」，今年又是一個新的里程碑，叫「香港六四」也好，叫「6432」也好，總之刷新了歷史，寫下新章。這都是特區政府因恐懼而完全過分的鎮壓造就的。
六月五日，幸彤獲釋，六月六日，得以在集會上點起燭光，悼念為八九民運「就是砍頭也不回頭」的李旺陽。政府如何禁得了？
我還記得九年前李旺陽「被自殺」的消息如何震撼港人，我記得有多個團體發起遊行，從維園經上環皇后大道，到上環中聯辦，我在街站，看着小豆子那麼身量小的中學生，舉着「學民思潮」的旗號走過。那年，是我在立法會最後的一年，總結的周年報告最後一頁的圖片，是我在會議廳站立着發言，後排座位空無一人，只放着一張放大的李旺陽的黑白照，寫着「還我旺陽」。那天街上有祭奠他的儀式，每人拿着白菊放到供奉他的靈前。我後座的人都出去了，我留守議會，背後放着那張標語，編印年報的時候，我就將這圖片刊在最後一頁，讓我的法律界選民永遠留着紀念。
我們爭取民主法治，所為何事？就是不要讓人像李旺陽那樣枉死。可嘆的是，九年過去，我們離民主似乎更遠了。
剛有報道說，英國最高法院前院長、香港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何熙怡Lady Hale，在七月任滿之後不擬續約。她的用語是「I don’t wish to be reappointed」。她沒說其他英國法官應去還是應留，也不諱言國安法帶來疑慮，但我覺得最值得深思的是，她說司法獨立應猶在，而內容不如人意的法律亦與法治沒有必然關係，除非認為法治應有保障基本人權的涵義。但如果法治不保障人權的話，相信人們對法治的支持便會減弱。
她說得清楚極了。對人權保障不足的法治，可能不會影響商務上的遵守法治。可能這正是當局希望達到的目標，而部分非常任法官或會接受——經濟、商貿不是也很重要嗎？但如果是這樣，海外非常任法官去或留，我們也不會太着重了。問我，我一直的意見是，這個想法太天真。不保障基本人權的法治，最終不會有商業經貿的法治。
六四前幾天，在法庭外有人送我一座小小的「毋忘六四」燈泡。六四那夜，我扭着了放在家中臨街的窗台上，經過的途人若抬頭就會看見。小小的燈座，居然亮足一夜。好比我們每個人，雖微小而綿長。
不要藉故跟人絕食，你已經太瘦了！
10.6.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