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不過兩年,恍如隔世,有人選擇逃避,有人堅守陣地。阿希與三數個同學,2019年為推動學系內罷課而開設反送中關注組專頁,專頁反應冷淡,但由抗爭之初依然經營至今,只為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每一個被控暴動嘅手足,都獲得佢哋應該有嘅關注」。專頁數度改頭換面,最初是「反送中關注組」,然後是「反國安法關注組」,後來發展成「法律關注組」。唯一不變的,是關注社會的堅持。
反送中運動意料之外漫長,硝煙散盡之後,超過700人面對暴動控罪。「要將每個人都當成一個人去記錄,係件好難嘅事。」關注組製作了一個「暴動」地圖,記錄香港每條有人被控暴動的街道,歷史與現實突然交錯,幾乎能看見腳下短短數分鐘的路程,那些混亂中被按倒在地、帶上警車的身影。
很多很多人被捕,具體有多少人實在很難以文字描繪,「如果將暴動審訊日程用日曆方式展示,效果都幾誇張」。他們也做了審訊日程表,密密麻麻的日程佔滿公眾假期外的每一天,有些日子甚至要另外展開才能看到全部審訊,滿滿整頁一直排期到2024年。
「一開始做(日程表)都覺得好欷歔。」就算那些人最終無罪釋放,但等待審訊期間要報到、宵禁,「時間冇咗就係冇咗」。幸而這個日程表總算為他們的努力換來一點鼓勵,有不認識的街坊主動聯繫他們,提供改良日程表的意見,於是由字體太小的「梁國雄議員.jpg」變成更易看得清的日曆,審訊有改動也有人及時知會他們更新。
以年計用課餘時間做這樣多紀錄,「可能(我哋係)黐線佬,因為有啲人覺得呢啲嘢係學者或者記者先會做,同埋……我冇收錢做呢啲嘢」。做的資料有人覺得好用、有用,「係一個bonus(意外收獲),加咗層意義畀我哋做緊嘅嘢」。
阿希以歷史紀錄形容正在做的事,其實專頁多次更名,也正好記下歷史進程。2019年的時候,他們是「反送中關注組」;2020年5月,是「反國安法關注組」,至6月30日反對的已被通過,他們又成了「國安法關注組」。最近再改,成為「法律關注組」。唯一不變的,是關注社會的堅持。
訪問當天,區域法院對面的入境事務大樓外牆有工人在貼巨大的國家安全日宣傳品,懸在半空的工人在「國」字映襯下顯得渺小。
「既然其他人都唔驚、咁我哋有咩藉口要停呢?」話雖如此,但阿希也知道很多運動初期開設組織和專頁都已經關閉,他們做的卻是將專頁的名稱改了又改,繼續更新,「喺低氣壓環境大家都比較頹,冇咩動力做貢獻到香港嘅事……某程度上,我哋嘗試做呢啲嘢,都係為咗令自己唔好喺咁嘅氣氛入面沉沒」。
阿希一心一意做想做的事,包括自2016年魚蛋革命後開始思考政治,然後成為法律系學生。他一直沒有忘記魚革的震撼,特意在專頁裏製作了一個不能算與反送中相關的魚蛋革命資料庫,裏面記載每一個被告的案件詳情還有預計出獄時間。
「現況」那一欄記載,有人2019年出獄,同年在理大被捕再次被控暴動,還柙至今。當年一句「沒有暴徒,只有暴政」在他快將畢業之際變得更加切身,他說在學校讀的很多理論都不再適用,「事實就係政權𠵱家用緊法律做佢嘅工具,告緊好多人」。
區院停車場出口外停泊着警車,阿希蜷起腿坐在不遠處的花圃邊,背脊為了遷就奇怪的位置而微微彎曲,說的話卻有着與這彆扭姿勢相反的堅定。
「雖然情況好似好差,剩低可以做嘅嘢真係好少,但我嘅心態係寸土必爭,必須要……剩低幾多都要盡做。」寸土必爭,是從他實習時跟隨的暴動案大律師身上學到的態度,就算只能爭取減宵禁一小時,「對被告都係有影響嘅,嗰個人的確多咗一個鐘自由可以出街」。
阿希畢業後想成為為暴動案打官司的大律師,龐大的資料庫便會成為他日後的參考,「當然希望到時已經唔再有呢啲案,但現實啲睇只會陸續有來。」他甚至想像過以前不會在香港發生的事,例如維權律師被除牌在未來也會發生,「太過顧慮、太小心就做唔到本身應該做嘅嘢。」別人想像未來能名成利就,目標宏大,他則用悲哀與悲觀來形容準備走向的未來。
但是,「被告嗰個都未放棄,我點可以放棄?」阿希始終記掛案件編號背後每一個人,有些被告未必有家人朋友支持,無甚公眾關注的旁聽席份外冷清,「始終多一個人喺公眾席出現就係多一個人。」就算互不相識,有人在旁聽席陪伴走過漫長審訊,也總能令身負控罪的同路人好過半點。
正如他熱愛的專頁「Margaret meme」轉發吳靄儀的一段話:「你見到有我,我見到有你,這一刻我們需要知道,大家都一同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