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渾渾噩噩地過,女上司出差去台灣半年,一切似乎都在變好。男友開始琢磨移民去荷蘭,那邊本就有男友的家人,也在招電子工程師。可他有些猶豫,教職並不容易找,博士後倒是有希望,但他已經是助理教授,很不願意倒退回去。而且再過兩年,差不多也可以升任副教授了。
兩人因為這事嘔氣,他其實很自責,只怪之前不夠勤力,論文發得少,人脈也單薄。男友有時也會爆出我養你之類的句子,但他只覺得屈辱。
是了,屈辱,這些年總是被這兩個字緊緊糾纏,女上司明晃晃的性騷擾和男朋友越來越輕視自己的傲慢,讓他心上總堵着一團陰霾。
生活是從哪一步出了錯呢?他早上開車去學校時,總是問自己。同志的身份在這保守城市本就很難,但他卻又害怕去到別地,他越發頻繁覺得自己在老去,不只是皮肉的鬆懈,心也在麻木。每天看到年輕的學生沒有褶皺的面孔,他就開始悔恨。
女上司暑假後就回來了,約他吃飯好幾次,都被他推掉,本以為逃掉了,誰知她近傍晚直接去到他的辦公室。她也老了些,忽然,眼睛彷彿睜不開。她有些落寞,「我知道你是那種人了,先前是我表錯情,我,也是不甘心,也是寂寞,想折騰一次,不然感覺不到活着。」
她靜靜坐了很久,他也不催她走,夕陽下沉,彷彿這一天這一世也到了盡頭。末了,他想說些俏皮話,就問:「那我是不是升職無望了。」
女上司面露愧色,「其實我也沒有那樣大的權力。你的發表似乎不多,續約是有些危險的。不過看起來你和你的伴侶感情很好,工作的事情不必那樣讓你分心。」
他有些驚異,他以為自己對目前這學校而言已經足夠好樂,留在這裏是屈才,還要忍受情感的騷擾。原來,主線劇情他都沒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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