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日聽很多朋友說,他們也開始買股票。」Marco Lam就讀香港浸會大學新聞及傳理系,即將大學畢業,理應是埋首學業、衝刺的時間,他卻每天都在看財經新聞和股市,「我讀大學的這段時間,風氣真的麻麻,先是社會運動,再是疫症,好像停滯不前,經常不需要上學,大家留意的東西變了明星和股票。」
炒股這件事,在大學生之間已變成常態,Marco表示:「朋友即使不懂、沒有買股票的也會談論,一大班人約出來,開口埋口都是講股票,其實我覺得不太正常。」他分析朋友圈子中的股票熱潮,某程度上源於二〇一九年社運和去年的疫症,大家的生活一直處於低谷,買股票賺快錢似乎成為他們這一輩苦中作樂的方法,「看到的都是不開心的事,唯一值得開心的竟是股票升值,因為起碼有錢賺。當社會環境令人麻木,我們也有想逃避的感覺。」
聽下去,買股票在現在的社會環境下似乎很港豬,Marco自問一直關心社會,有留意政治新聞,也會捐書捐款支持同路人,「有點贖罪券的感覺,奈何我可以做的事情不多,即使我很憤怒想有點行動,但我可以做甚麼呢?」多重的無力感令他傾向多想想自身,把社會問題暫時擱置,「要我再為社會做事,冇問題,不過犧牲要有點意義。現在基本上站着也可以被捕,為社會做事性價比不夠高時,對事情沒幫助,就寧願收斂一點。」
其實Marco開始炒股也跟政治有關,去年八月,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被捕後,壹傳媒股價突然爆升,不少股民成功吃人血饅頭賺了一筆,連登更開始出現「被告概念股」一說,即每當有人被控告就會造成相關公司的股價上升。本來多留意政治新聞的他屈指一算,開始覺得炒股這件事好像不錯,「本來沒有看股票,前兩年社會這樣,不會太留意這些。那時有人說物質生活不太重要,但是當甚麼也不能做的時候,實實在在有東西拿着會開心一點,賺錢就是其中一部份。」
用了一個月時間學炒股,看書、影片,寫筆記,更把所有積蓄都放進股票市場,「我覺得賺快錢好像很容易,美股晚上十時半開市,凌晨五時收市,我直接不睡覺,不停更新。一朝得志覺得很厲害,萌生要炒股炒一世的想法。」他從一月起,用五個月成功從三萬元本金變成十九萬,滾大5.3倍,最成功一次他購入未來金融科技(FTFT),升了80%。「有一天我買得不好,三萬元一天內跌了四千元,那一刻真的很害怕。」但他仍投放整副身家在股票中,目前資金全投放在一種股票,「如果我博完真的賺到錢,生活就會更好,你不投機,有甚麼方法爭取向上行呢?就是這樣驅使自己all in的想法。」
Marco的家庭經濟條件不太好,雖然未到顧慮三餐溫飽,但自中四開始他已做兼職,希望能改善生活。他最大興趣之一是寫作,一直有在高登討論區、fb和IG發佈網絡小說,後來更有出版社跟他簽約出版實體書,2019年出版第一本愛情小說《流星少女》。目前他仍在做兼職,正在找全職工作。
曾夢想寫書或出版可以成為全職,實際出版過小說後,他發覺難以實行,「以前覺得做人當然要談夢想!現在變得實際,以前說夢想就衝,現在是如何衝呢?會想更多。很坦白說,我沒有預計過自己會這樣玩股票。」
在政治環境與找理想工作的絕望中,他反而從股票中看到自己上游的希望,未來也從灰濛濛變得清晰,「我跟女朋友會說很多未來,如果要一起租樓、買樓住,會是哪一區,或者想要基本裝修,還是想裝修得美觀一點?我接觸股票前沒有這樣討論過,可能現在賺了點錢,就會有幻想。」女朋友Kelsey也認同,於是跟Marco一起all in,漸漸覺得夢想不再遙不可及,「以前沒有想過夢想,覺得還是算了,我沒有最基本的資金,還是打工吧。現在多了錢,開咖啡店和餐廳的夢想突然再次萌生。」
就算跟中學同學吃飯,話題時不時跟股票有關,中學同學Ken 二〇一七年就開始炒股,看着朋友一個個加入炒股的行列,「起初我有慫恿他們玩,現在他們已經有毛有翼會飛了。我覺得我們這一代很進取、有野心,尤其經過壹傳媒、GME和AMC,這三個曾經大幅增長的股票後,令人覺得投資股票很快有很多利潤,假設想移民、買樓,賺到錢自然有希望。」另一位中學同學Alex雖然暫時沒有買股票,卻認為這是年輕人的出路,「為甚麼年輕人會去玩股票,甚至有些會炒極高風險的東西,因為我們沒有機會平平穩穩地賺錢。」Marco補充:「你覺得香港沒希望,起碼要令自己生活好一點,才有心有力做其他事。有了錢以後就不需擔心物質,有更多時間追求心靈上的事,暫時我的生活重要過我的夢想。」
記者:黃曉婷
攝影:鄧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