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怪談:中國的盟友在哪?(洪明超)

國際怪談:中國的盟友在哪?(洪明超)

筆者月前追蹤中國外長王毅訪問中東的消息時,從網上搜索得去年7月2日一篇有關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討論港區國安法的報道,採用了「中國『盟友』古巴代表53個國家發言,支持中國實施港區國安法……」的說法,文章標題亦為〈中國53盟友對抗西方27國〉。嚴格而言,稱中國擁有「盟友」不盡正確。同盟(Alliance)傳統意義上是對抗同一敵人的軍事性制度。歷史上中國雖曾對外結盟,但從現實角度考慮,其實中國難以奉行西方定義中所謂的「同盟外交」。實際操作中,因應相對國家關係的不同性質,中國官方沒有定性友好國家的確切用字,但中文媒體卻無可避免需為與中國友好的國家尋找適當用詞,尤其當新聞標題講求簡潔,便不時會出現所謂「中國盟友」的表述。

中國「盟友」的怪象不僅出現於港澳台等中文媒體,美國《紐時》今年3月30日題為《專制聯盟vs.民主聯盟?中國欲領導新國際秩序》的中譯文章中,別扭的出現一句「中國最引人注目的盟友是俄羅斯」。有趣的是,這句的英文原文是「China’s most striking alignment is with Russia」——這裏巧妙地運用了「alignment」一詞。劍橋英漢詞典將alignment譯為「結盟,聯盟;聯合」。在國際政治語境中,alignment以稱作「聯合」最為準確,這簡單地可以戰國時代的「合縱」概念來理解:兩個或以上國家鬆散地站在同一陣線。

歷史上,中國曾選擇「一邊倒」向蘇聯,但經歷60年代中後期中蘇交惡後,《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已名存實亡。現今雖有不少西方媒體視中俄為非正式同盟,但客觀上中美俄「戰略三角」隨着近年中國崛起,只有比冷戰時期的中美蘇均勢競爭更為突出。而有內地專家曾指俄羅斯在關鍵時刻從背後向中國捅刀,往往毫不手軟,揭示了中俄關係脆弱的可能性。目前各界已準備注視今年夏天美國總統拜登將可能與俄羅斯總統普京會面,或多或少影響中國的外交戰略部署。

另一比前蘇聯更接近於中國盟國的是朝鮮。毛澤東曾形容中朝兩國「唇齒相依」。1961年兩國所簽訂並有效至今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用字上規避了「同盟」一詞,故中朝兩國是否同盟實在可圈可點。《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性質上是一條防御性條約:內容訂明若締約任何一方遭受侵略,另一方將提供不限於軍事性質的援助。但假如現今朝鮮因利用核武對別國進行「先制打擊」而引起對方還擊,中國應不受此條約約束,對朝承擔協防義務。一旦朝鮮半島爆發大規模軍事衝突,中國更將需首要防範朝鮮難民從邊境湧入。

與同盟體系不同的夥伴外交

踏入21世紀,中國更是確立起「夥伴外交」的路線,抗拒針對性、對抗性的同盟外交。中國作為一個亞洲大國,周邊有14個接壤的鄰國,為世界擁有最多接壤鄰國的國家。輕易締結同盟或會使中國不必要地介入地區紛爭,違背自身利益。而任何外交模式均有其局限性,夥伴外交雖以互相尊重,不干涉內政為前提,利益雖驅使別國與中國建立起(戰略)夥伴關係,但當中缺乏美國同盟系統的價值觀向心力。習近平上台後雖積極推廣「人類命運共同體」外交理念,試圖補足意識形態的不足,可惜至今該概念仍缺乏國際認受性。

至於文章開首所提及的古巴,雖早於1960年便與中國建交,但半世紀以來兩國關係也曾經歷高低波折。2011年,習近平訪問古巴期間,曾形容中古兩國關係為「好朋友、好同志、好兄弟」。所以古巴雖非盡是中國的「盟友」,但在非正式表述中,稱古巴為中國的「兄弟之邦」亦妥為合理。而遇到中國「盟友」呼之欲出的場合時,宜改用「友國」,或改變甚至加長句式的運用,以達到最為適切的表述。而這種關係,和類似北約甚至歐盟等架構在緊密性上的距離有多遠,就耐人尋味了。

洪明超

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