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聞專題:戰勝國安恐怖 宣示人心未死 致一直堅持 開站師

港聞專題:戰勝國安恐怖 宣示人心未死 
致一直堅持 開站師

旺角行人天橋上,袁德智(Jerry)拿着大聲公說話,羅子維和胡凱仁(Ryan)捧着一大叠單張派給過路人,三人在個多月前組成「街站師」,周末或平日傍晚到不同地方派單張,講述國安法、鎖港條例、抵制新疆棉、六四歷史等議題。

有人拿過單張後駐足細閱,有人拿起後看了幾秒隨即丟在地上,然後一邊走一邊大聲謾罵。一年前,開街站是一件比「和理非」更和平的事,時移世易,今天已是風險極高的行動。然而,開站師堅持走在鋼線上,他們既想把一些訊息帶給公眾,更是一種姿態,他們只想讓人知道「仲有人做緊嘢」。

記者:梁嘉麗

在如此紛亂和頹靡的世道中,到底還能夠做甚麼?沒有人能說出一個確定的答案,但始終還是有人死心不息。Jerry、羅子維和Ryan決定以「開站師」之名繼續走下去。初選47被捕者之中,有些是Jerry的朋友和昔日戰友,朋友身陷囹圄,他覺得自己沒法甚麼也不做,最重要的,是要戰勝恐懼情緒。

勇敢企出嚟,好多人未放棄

開站是設置街站,向途人宣傳一些信息與理念。有人不願在白色恐怖下投降,有人決意把恐懼掃清,「開站師」希望透過行動,戰勝恐懼,哪怕只是微小如開街站,都要持之以恆的做,「想empower大家,令同路人知道仲有人做緊!惟有互相充權,先能夠戰勝恐懼」。在國安法壓倒個人意志的年代,Jerry覺得很多人也感到迷茫,不知道還能做甚麼,「在過去幾年累積咗少少社運經驗,開站只係盡做,每個人都有自己崗位」。

一人一咪一枱,就是「開站師」,說起來簡單,卻未計算被捕風險。首次開站,不足10分鐘即迎來30多名警員的「關注」,Ryan說雖然一早已預料到,但被圍之時,依然感覺震撼。那次他們沒有被捕,只是被警方「善意提醒」超過四人就有機會干犯防疫條例,擾攘一輪後,警員就撤退了。

很多人拿了單張後,小聲跟他們說要小心,又或說聲加油,他們只希望香港人能在恐懼的迷霧中,重新找到方向,跟那些依然默默前行的同路人相遇,哪怕只是泛起一點漣漪,「一切行動其實同時提醒自己,唔好忘記,喺國安法嘅時代,希望可以做榜樣,令更多人勇敢企出嚟,好多人未放棄」。

他們上月在社交媒體開設專頁,不到幾天就招徠建制傳媒的「垂青」,寂寂無聞的三人,一夜之間登上了報章A1頭條,被說成是「獨莊」,Jerry認為被追擊是意料中事。羅子維則說國安法的界線非常模糊,「無人知條線喺邊,對方一聲令下,話入就入,好似閃避球咁就算好小心去避,如果對方夾硬拉,一丁點都會入到,避無可避」,他覺得現時情況,只要是對政權不利的組織,就有被捕風險。

戰勝恐懼,是他們開站初衷。雖然他們知道自己會成為對方眼中釘,但「恐懼」讓他們做得更多。一個月內,他們已開了共六、七次街站,講過國安,亦有關於「鎖港條例」。「國安大法好!」Jerry這句開場白在兩個小時的街站中,不斷迴響,以為他必然述說國安法不妥之處,卻來個強烈反差,只陳述法例實施後的一些具體數字,例如香港經濟自由指數、學術自由指數的驟降。一切事實放在眼前,如何詮釋各人心中有數。

Jerry是中大學生會首個本土派內閣「星火」的外務秘書,去年畢業於政治與行政學系後,現時在大學做研究助理,他說從來只想走學術路線,但時至今天,行動與理論之間,他卻選擇了行動,只因從前站在最前的朋友,不是已離港,便是已被關押。他想證明,香港的公民社會,還未完全消失。

「行學者路線、發展理論要長時間,未必幫到公民社會,要用行動提醒自己唔好忘記。」羅子維說。他說了不只一次「盡做」,的確,幾個月前的他依然雄心壯志,當時還是中大學生會「朔夜」外務副會長,被校方封殺繼而總辭後,他覺得制度內的民主空間越來越細,倒不如在制度外多做一點。

他們一再強調,自己的角色是「補位」,「前線已『死得』七七八八,我哋就有義務去補位,作為二、三線嘅人就要行前,如果要追求某個價值,就要走多一步」,當各間大學的學生會陸續「淪陷」,羅子維選擇以「公民」這個身份繼續參與公民社會,「公民社會就係反抗極權中嘅一員」。

喺呢個時代……希望唔係必需品

槍打出頭鳥,三人謹慎行事,只望令港人知道「人心未死」,面對國安法,他們處之泰然,「我哋接受國安法係既定事實!」Jerry說。這個城市不但要面對恐懼,還要面對因恐懼而引發的逃亡潮,讀地理系二年級、現任浸大學生會評議會秘書的Ryan覺得港人的離散,讓他反思民主與地域的關係。

「到底我哋係追求緊個人自由,定係香港呢片土地嘅自由呢?香港呢個地方其實係情感嘅載體,獅子山、茶餐廳呢啲自然同人文風景,無辦法喺其他地方搵到,亦複製唔到。」Ryan說。

牽絆着他們的,是這個地方一景一物,亦是那些曾經共患難的人們,Jerry跟梁晃維識於微時,魂斷金鐘的梁凌杰更是羅子維的中學師兄,「同一個校園長大,佢係第一個犧牲,同佢係血脈相連嘅手足。民主已係其次,情感先係第一priority」。經歷了兩年社運洗禮、被大學紀律處分,羅子維已有心理準備,隨時不能畢業,但他依然豪情壯語,「喺呢個時代,已無法理性,唔講戰略,只能感性,『希望』已經唔係必需品」。

再沒有人能夠說「因為有希望才做」這種說話了。他們都說,要把香港命運,放進自己的人生規劃中,「手足係骨肉至親,齊上齊落就係無論呢個地方發生咩事,都要互相扶持」,對於他們來說,香港是養育他們的一片土地,無論身在何處,土地的情感始終是牽引着他們的。

「香港生我育我,好多社運前輩已經『社會性死亡』,事已至此,唔可以思考太多代價,每個人都有責任做應該做的事。」羅子維如是說。

■開站師(左起)胡凱仁、袁德智、羅子維認為,必須以行動戰勝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