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去了周小龍位於荃灣的Chickeeduck分店,這是店子遭國安處搜查後的第四天傍晚。門口一條人龍大約三十幾人,有後生仔、有中女如我,也有大叔阿嬸,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人口結構圖。這還不止,人龍裏有個三十出頭的德國人,他說自己看Twitter和港台英文新聞,知悉店子出事,故來撐場。德國人曾於上海工作七年,說一口流利普通話,他於2019年轉移陣地來港,是因為「受不了大陸朋友都是小粉紅,完全沒有獨立思考」。他本打算在香港長期發展,但經歷這一年之後,就再沒有後來了,「傳說中香港是很好的地方,可惜我只有機會看到她的沒落。」
一條人龍中隨便找人聊聊,就能呈現一個時代的故事;在店子外隨便舉機影一幅相,就能見證一種香港人的姿態;如果我們的命運是一座山,現在肯定是走到最嶙峋的邊緣,才會每次呼吸都彷彿充滿變數,行每一步都好像是錯。
店子門口擺了一個巨型的白色石膏像,她戴上頭盔、眼罩和豬嘴,這種裝扮曾經佔領過大街小巷,事到如今卻成為禁忌和罪證。狹小的舖位擠了好幾十人,我站在周小龍身後好一會兒,看他靈巧地接過客人所買的T恤,再把燙章加熱印上去,有人一印就是四、五個:香港人、HongKonger、Chickeeduck、be water、兄弟爬山等,都是熱門之選。
我買了兩個杯墊和兩個鎖匙扣,上面印着《暴政》一書所總結的二十個教訓的第一個:Do not obey in advance──不要先於暴政,就自動馴服。這幾個字作為掛飾容易,但真正身處極權時,要實行很難,而且代價不明。太平盛世時我從來不買這些無謂的東西,惟當世界崩潰時,一個匙扣都可以是一下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