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如今這般歲數，每當有朋友離開時會特別傷感；不是送行彷彿是訣別，有太多先例，二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或更早以前沒有這種想法，不知如何，最近這些年相熟的、不相熟的、有共同回憶的、曾共事過的、生命中一度緊密互有聯繫的、甚至還有曾朝夕相見的，只要一分別歲月就成了留白，再也沒有通訊往來，甚至去到那個城市也未必想再見一面來一次敍舊話從前之約；不是無情無感，而是有那種相見爭如不見的惘然，於是錯過的就錯過了。時光不能倒流，草草記憶忽然一一上了心頭，而有些老友卻是不同，像戴天，那些舊日在車程中在電話中或者偶然面對面的交換心得，而旁人正在討論其他的熱門話題時，他會忽然講幾句他對某一個老友的牢騷話，因為他知道我是有分寸的，無論勸慰或是持不同意見、無論他聽沒聽進去，都是到此為止。想來不止一個人說過這個女人很毒舌但心倒是好的，也算是在下的解人吧。只因為一向很珍惜友情，自然而然的緣份非不得已永不會毀於一旦，而好朋友是可以用來得罪的。
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某一天，到了渣甸山上官清華家作客，回程時車上坐了四個人，而喝得醺醺然的戴天坐車後座，旁邊是梁玳寧，忽然玳寧大叫一聲非禮要下車，說是戴天對她不規矩，而潘柳黛和她那位老男友兩人不知如何在車上爭吵起來，潘嚷着要我車她和她那位到廟中去發誓所講的都是真心話並沒有騙她……。
如今當晚的主人及乘客四人只剩下一個當司機的我尚在人間， 前塵往事恍如昨日， 而故人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