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露天茶座坐下來，剛叫好了飯菜，麻雀就圍了過來。先是一兩隻，然後越來越多，十幾隻，在桌前等着我拋食，我想牠們已經認識我了，每次我一坐下，就像有探子回報一樣，一隻隻相繼飛來，停在桌前腳邊，仰着頭看我，有膽子大的，乾脆飛上來停在桌角上，就看我的麵包屑或者飯粒拋向哪裏。
在上海讀小學的時候，小朋友間流行養麻雀，麻雀買自雀鳥市場，買回來的時候都是羽翼未豐的雛兒，雀嘴都是嫩黃色的，吃食還要人慢慢餵，餵牠米漿，餵牠小蟲，講究的，還要餵煮熟的雞蛋黃。漸漸就長大了，嫩黃色的嘴慢慢轉成深褐色，眼神也凌利了。這時候就開始訓練，把家裏門窗關緊，將鳥籠打開，麻雀從籠裏探出半個身子，撲地飛了出來，停在家具上機靈四顧。此時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牠誘回籠去，或以食物，或以口哨，將籠子漸漸靠近，讓牠跳回去。三番四次，等牠會跳回去了，再將鳥籠移遠一些，再移遠一些，最後一聲呼嘯，麻雀就會從房間任何角落飛回籠裏去了。如此練了幾天，就要冒險開一扇窗，麻雀不飛出去，再開一扇窗，還是不逃走，只要主人一聲口哨，牠又會飛回籠子，這雀就養成了。這種麻雀，上海人叫「養家麻雀」。養成一隻養家麻雀，是很神氣的事情。
我養過的麻雀，成績最好的一隻，也不過在門窗緊閉的時候，會勉強回籠，所有的麻雀都在打開窗子之後逃之夭夭。如今，樓下露天茶座附近那些見我坐下就飛過來的麻雀，就有點意思了。所以每次我都盡量餵食，吃一半餵一半，人鳥皆歡，有幾隻大膽鳥，幾乎敢飛到我掌心啄食，跟自家養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