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照片 - 蔣芸

兩張照片 - 蔣芸

天涯若比鄰的年代,詩人戴天離世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開了,俞琤也傳來了一張她、戴天及我的照片,這才驚起原來她為戴天洗塵請我作陪那夜是與他久別相見,想不到再別過竟成永訣。

胡金銓每介紹戴天總提他是真名成仁取義的戴成義,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後和詩人算是時有往來的老朋友了,詩人講話的方式有點欲言又止,似乎其中有玄機深奧有古講的那種,習慣了也就不會追問,其實沒有什麼下文,只是一種姿態而已。

但其人仍有太多詩中從未展現的幽默,譬如說起自己的婚姻,本來獨身主義的他娶了那位她父親醫好詩人鼻咽似癌症之後,戴問教我如何報答你?Rosemary說你就娶了我吧。他二話不說照辦了,如此爽快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成就了這一段幾十年至死方休的姻緣。

婚後的戴天依然像一個已婚的單身漢,從來多是單刀赴會,曾送過他幾次回家他總叫我把車停在遠處,並指着樓上那扇窗說:看吧,玻璃破了的那家就是,她老在窗口看,一不高興就打破玻璃……。也許詩人太誇張,但妻管嚴倒是真的,鼻咽好了,竟得氣管炎(諧音)也是命中注定。

人稱半仙如今已作古的高人曾批戴天命中有血光之災,來自一個喝醋的女人,詳情不甚了了,不敢亂說,但也虧了有此賢內助,移民後有車有房衣食無憂;又虧了當年信報老闆駱友梅,戴天額外稿費那些不用向戴太報帳的足可供馬本及雪茄。

又有友傳來半個世紀前一張舊照片,十個人原來一半已作古,夏志清、 胡金銓、王敬羲、戴天、淺水灣俞府之夜既是久別重逢頓成永訣,思之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