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某些記憶的畫面縈繞內心不散:2019年9月某一個傍晚,我站在金鐘道的馬路上,那一日警方和示威者已斷斷續續駁火了好幾回,一批前線推進了,另一批生澀年輕的面孔不知從哪裏補充上來。仍記得他們的裝備相當粗淺,戴的是半臉面罩,有一個男生明顯是初哥,弄了好久也不懂拉繩上罩。當時我穿着反光衣採訪,在一旁看了他良久,終於他上前怯怯的問我:「你可以幫我上罩嗎?」
如果你是記者,你會幫他戴面罩嗎?(如果學生問我,我會答不)但現實中的我,猶豫了幾秒,出手相助,那個畫面可以有很多演繹,幾乎充滿寓意,遂立即引來外國記者的相機,他按下快門,我低頭用身體遮擋鏡頭。當我破戒做了如此「不中立」的行為後,身體有些基因變異了,我跟那個男生說,你連面罩都不會戴,難道還想留守攻打嗎?要不要先撤退,留得青山在⋯⋯
那是一個有着橘色彩霞的黃昏,周圍消息混亂,有指防暴警已在不同地點佈防,有示威者要循山路逃走。但這條明明是風口位的金鐘道,那一刻卻異常平靜,你可視之為暴風雨的前夕,它也或者是被遺忘了的據點。究竟下一刻會不會有速龍撲出來拉人,沒有人知道。仍逗留那處的記者僅三兩人而已,我跟另一個記者沒有「夾定」,卻不約而同做了一件很突兀的事,就是不斷勸說留守者離開。
當意志有如高速行駛的火車時,勸說退場是死罪。留守的人或「有感」自己不會被捕,或真的甘願被捕,勸退的人多數預計未來情況將急轉直下,不想大家送頭。記憶中只有818那次,一班留守夏愨道的示威者成功被勸離場,而雙方沒有埋怨留恨。最後究竟會拉人封舖、封舖放人,還是放人放舖,只有歷史才知道,那現在應該點做?為火車加油定減油,前進能衝破障礙還是猛烈撞牆?唯一能確定的,是留者去者都是深愛香港的人,大家最大的願望,只想列車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