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個月,鄭敏華差不多每個周末都帶着20多個義工到梅子林去,在泥土下挖出各式各樣的舊物,她是「慶春約梅子林鄉郊保育及復育參與式行動研究」的項目副組長,挖出了500多件,由日用品、食具到農具琳琅滿目。
跟着她走到屋子後方,地上放滿了大小不一的缸瓦,都已是復修好的,她說日後可以重用。考古掘出的是文物,但她解釋這些是「舊物」,可以在生活中被使用,才有意義。一間房子分成九格,挖出來的物件,先是清潔,然後再分類,有些用品甚至是她沒見過的,便要問村民,以物件,展開一連串口述歷史的記錄,重組昔日的生活痕迹和鄉郊的生活內涵。
「一地都係舊物,60年代村民離開去城市發展,喺當時嘅香港好普遍,因農業已經唔可以維生。」她是「思網絡」的總監,過去十多年做了很多城市研究,都是從文獻紀錄去理解的,但鄉村內,村民本身就是文獻、活字典,很多器具的用法都是口耳相傳,每件東西都有故事。
正是這個原因,她認為必須把彌足珍貴的香港鄉郊歷史記錄下來,把死物變成活物,必須被繼續使用,親身走進整個環境,觸摸斷垣的質感,與村民對話,相比博物館式的死物展示,她覺得這種呈現本土「鄉郊文化地景」的保育方式更人性化。
這個梅子林復育研究由「鄉郊保育資助計劃」資助、「河童野地」主辦,行政總監蘇婉芬解釋保育不只是保留物件或建築,近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開始強調「參與式研究」,「因為發現喺以往嘅保育缺乏社區或當地人嘅參與,好多時都係專家決定點做,但會有好多bias,無晒村民聲音」。她指出,村民才是村的擁有者,最清楚該地歷史,保育村的文化,主角是村民,「唔係以學術角度,而係從一般人的角度理解鄉村」。
選擇梅子林作為鄉郊歷史研究的對象,因為它是客家村落。她說,雖然客家文化在香港的早期歷史發展佔很大比重,但不能把所有客家圍村混為一談,「西貢嘅客家村同梅子林會否一樣?客家文化係一種生活模式、價值觀,客家人帶文化去到唔同地方會發展成獨特嘅村落」。做研究時,她告訴自己不能把已有的客家文化框架套下去,切忌把梅子林的獨特性隱沒。
而另一個關於保育的爭議,就是到底要「保」甚麼,「村民回來可能想修田,會斬樹,有人會覺得唔可以破壞自然環境,自然同文化分得太開,住嘅人嘅權益反過來被剝削,條線要點畫?」這就是「參與式研究」的意義,會了解本土居民的情況和意願,讓他們一起參與保育過程,「人同自然嘅關係唔可以睇得太死,村之所以成為村係因為有人,佢哋係管理而非破壞大自然,好似風水林,佢哋唔會斬,因為現實生活中呢片山林佢哋係要保護」。
「保」下了的是歷史,「育」卻是生活化的,是能夠演進的。像梅子林這樣的村散落於香港鄉郊,這塊三百年前屬於香港人的本土歷史拼圖,尚待完整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