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陽西沉,天際翳暗,暴雨快來了。咖啡屋內,兩位中年男人對座而談。其中一位,方臉虎眼,英氣颯颯,指手畫腳,說個不停;對座文士,身材瘦削,垂首聆聽,不置可否。乘對方稍歇住口,打岔道:「王導演,是不是照你剛才所說的寫下去?」「當然,這是最後一稿,不改了,再改,烏龜!」導演拿起面前咖啡杯,湊近嘴邊,大大喝了口,向住中年文士,道:「西城兄,喝呀,趁熱!」八八年,夏去秋來日,王鍾跟我困坐太子道咖啡屋,苦磨劇本,每隔一天,就在這裏傾談。咖啡屋真是好地方,清靜優雅,附近不少明星都會來光顧。在這裏,會看到苗金鳳、李菁、何莉莉、謝賢……星光璀璨,刺得眼睜不開。要靜,只好挑角落座位。兩個月前,接到新藝城製片電話說,王鍾找寫劇本,首趟會面,便是咖啡屋。他客氣地說:「沈先生看了你的《龍虎風雲》,十分喜歡,希望你能為我寫個劇本,大家上海人嘛,容易弄!」 寫劇本嘛,分什麼上海人、廣東人、潮州人?有識見的,外星人可也行。王鍾誠懇真摯,或能擦出火花,即趕不過《龍虎風雲》,也不要遜色於《赤膽情》。不提還好,一提《赤膽情》,王鍾無名火起,臉色刷青,我熱面孔貼着冷屁股。原來那時,他跟李修賢鬧不和。
王鍾隨即對我說了一個故事,警匪對碰,一聽,不錯,回去寫故事。隔幾天交王鍾,一看滿意,於是大、小分場,兩個星期弄妥,遂入正題——寫劇本。嘿嘿!噩夢開始!按小分場寫了四幕戲,Ok!no problem!接寫五、六、七、八場。第三天,電話來了:「老地方,三點見!」王鍾拿出我寫的劇本,不少地方用紅、藍筆畫着。這裏要改,哪裏要刪,怎麼刪改?王鍾伸個懶腰:「沈兄,你是編劇,想一想吧!」三天後,電話一通,原來又要改。啥事兒?回說昨天跟朋友吃飯,他們給提供了不少好意見。無奈,按意見再改,自此,朋友意見多若天上繁星。三個月,前後寫了五個劇本,僅收一個的錢。最後,戲拍不成,好人王鍾也漸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