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章是否一大抄見仁見智,《紅樓夢》乃文學界一大猜卻毋庸置疑。以第二十二回為例,那八個燈謎如果作者不自揭謎底,相信許多人都會和我一樣百思不得其解,低級趣味的讀者還要繼續猜「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裏總無緣」的究竟是林黛玉抑或薛寶釵,自卑起來乾脆懷疑曹老師未卜先知,順手嘲諷捧着書讀來讀去讀不通的蠢物,終身示範入寶山而空手回。別怪我屙屎唔出賴地硬,猜不透燈謎有時其實與資質無關,純粹時代的錯──我們這輩老懵懂,見到「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打的是爆竹,還會恍然大悟,塵封記憶裏響起噼噼啪啪的炮仗聲,小青年大青年成世人冇聞過喜氣洋洋的火藥味,謎底根本是另一個謎;「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打風箏,花生漫畫擁躉就算不曾在風中玩扯線遊戲,查理布朗那棵「食紙鳶樹」印象深刻,加上《搜書院》令翠蓮身困柴房的小道具佐證,勉強可以體會飄零,成長於石屎森林的動漫一代恐怕揦手唔成勢,落得渾無力面面相覷。
賈環寫的那個「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不但娘娘莫名其妙,想入非非的男色愛好者得知答案是枕頭和獸頭,因為不知獸頭為何物,失望之餘仍然一嚿雲。「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莫道此生沉墨海,性中自有大光明」打又名佛前海燈的長明燈,與佛無緣的俗人更不懂,但「此生沉墨海」令人想起越劇《焚稿》的「我一生與詩書做了閨中伴」,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