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放生後,自由是自由了,但沒求生能力,終究是個死。香港有研究員放生夜鶯及麻雀,以無線電遙測技術追蹤,發現十天內十二隻死掉其六,港人為自由移民結果也是一樣?
日本每年有紅白歌唱大賽,香港則有移民投身加拿大多倫多紅事白事領域,服務先人、後人與新人,只要肯做餓不死人。似乎移民不是放生,卻像動物大遷徙,牠們擇地,我們搵路。
撰文:黃啟發
做戲不能盡信,婚禮與葬禮不一定是四一之比,疫情下說不定對調,近來Hopkins便忙得要命。這名香港移民在多倫多一間非牟利機構擔任墓園及殯儀預置顧問,話明預置,即是在生的人預先買下墓地或骨灰龕位,香港樓市瘋狂,多倫多的陰宅市場也很熾烈,每年4月加價約一成,不少人早買但願遲享受,例如東正教徒只土葬不火化,而且墓碑必須向東,便要預置霸位。
生前安排後事,可免子女爭拗,他解釋:「拗撬是有的,我在墓園都見過,嗌交打交都有,火葬還是土葬已經是很大分歧。」英國不以國葬送別菲臘親王,便是其本人意願,「另一個拗撬是錢,一般人都買了人壽保險,有些小朋友只想攞遺產,想盡快決定,盡快搞掂,簽完紙,攞死亡證,然後攞遺產,分咗佢買屋。」如此性情中人,鬼佬多過華人?「我看見是鬼佬多,因為鬼佬沒有儲蓄習慣,金錢對他們來說很有逼切性;華人通常都有儲蓄習慣,可說是富裕一點,家中狀況不會勒得好緊。」
富裕自有富裕的課題,有些擔心失禮死人,父母後事但求花得多,Hopkins指出:「可能兩老不是想要最好的,可能他們想要簡單,可能想環保,不想要油漆棺木。棺木價錢由一千幾百(加元)到一萬以上都有,如果先人沒有預置的知識,後人往往多付了錢。」這位仁兄老是倒公司的米,向客人推薦中下價貨品,「講真,石棺話就話50年warranty,唔通你掘返出嚟睇吓有冇爛?」
該NGO在大多倫多共有十個墓園,他總叫客人親身視察,「睇地好緊要,即使我講到天花龍鳳,後有靠山,前有一望無際,左青龍右白虎,冇用㗎,可能你去到只因為一棵樹就唔鍾意。」有消息指英女皇一旦逝世後將與菲臘親王同葬,外國夫婦同葬男右女左,中國人相反,那是以墓碑面向計算。西人不介意上下合葬,但不保證woman on top,先走那位自然在下方,後隨來者充當「上格」雲頓,中國人不吃這套。
Anthony Hopkins在《沉默的羔羊》殺人吃屍,本文這位Hopkins則服務死人,他更幫助活人,手提號碼大放送,客人一旦過身,家屬往往直接找他而不打給殯儀館,免受左駁右駁、留言留號煎熬,「去到這個位家人好迷惘,已經有屋企人唔喺度,手足無措唔知點算好,仲要佢等?」電話長開、陪着你走的情操,不是人人做得到,「我可以同你講,有人三更半夜打畀我,其實晚上九點後有人打畀我,我就知道冇好嘢。」
好嘢衰嘢視乎觀點與角度,畢竟加拿大人稱喪事為celebration of life,齊歡唱同慶賀,他們不是死過,只是活過,「香港和這邊的殯儀業好大分別,在香港去到八、九十歲甚至一百歲都是哭喪,佢哋唔會覺得賺咗;我們這邊覺得去到這個歲數享受過了。可能大家的生活習慣不同,香港搵錢搵錢搵錢,搵完錢玩完又要搵錢,但我們這邊返工的purpose是life balancing。」
Celebration形式很多,包括破地獄,據他說整個多倫多只有一位破地獄師傅,雖然面積較小的溫哥華行情不明,已教本文記者心動,多麼想遠赴當地與地獄作對,他也說:「講真我都有諗過,不過宗教問題,我信基督教,無端端走去破地獄?」
記者不吃宗教這套,大可入行,他說:「可以諗下,講真行行出狀元,唔好睇小每一行,破地獄儀式都係幫一個family,他們會好過好多,你抱着這個心態就OK。」他認為家屬感受最重要,例如老來喪偶,「一切都是做給配偶看,給在生的人看,用一個儀式讓他/她知道這件事完結了,要踏前一步去走餘生的路。」
地獄的事物,人間未嘗沒有,他在多倫多讀書時與同學租屋同住,同學在房間內,他在客廳打機,忽聞廚房雪櫃不斷開關,多日如是,一天他忍無可忍喝罵:「你唔好再玩,好煩呀!」對方果然收聲,過不了幾天又故態復萌,他鼓起勇氣走到廚房對着雪櫃「鬧鬼」,自此家中再沒鬧鬼,誰想到多年後投身殯儀業又再領教。
有時晚上OT,獨守墓園辦公大樓,忽然傳來腳步聲,當下他快快完成手頭工作走人;Pickering墓園有幢兩層古舊建築物,明明裏面只有他一個,木樓梯有人上落吱吱作響,這方面任何員工都曾領教。說到怪事,本報道原定清明節刊出,然而電話錄音平白失去近一小時內容,空有檔案播放不到,怪談無關移民,我們沒必要裝神弄鬼。
膽大歡迎入行,這行還有殯儀官(Funeral Director)、防腐化妝師(Embalmer)等職位,都願意聘請華人,取其勤力,單說Hopkins的部門六至七成是自己友,「我哋唔會做又三十六,唔做又三十六,會做好自己。」記者想搞清楚,這裏說的華人是指香港人還是內地人?「香港人,全部講廣東話!」
見證香港移民進進出出多倫多的Fidelia,97移民大潮,是年17歲的她舉家移居此地,後來家人回流香港,唯獨她不愛熱鬧,留下至今。話說她曾經從事社會服務,接觸過鬧離婚的個案,周末卻兼職處理結婚個案,替新娘化妝,不愛熱鬧的她卻投身熱鬧的婚嫁行業,六、七年前告別社會服務,專心紅事。
曾幾何時香港移民跑掉了,她八成客人新娘都是CBC,她說:「我很多客人生於斯長於斯,她們仍然比較相信化妝應該找一個Chinese或Asian。」她又出租婚紗裙褂,以及安排攝影師,「北美台山人很多,她們的父母可能是台山人,都是廣東人,他們都想個女着褂,即使唔着褂,無論如何都要有套中式衫去斟茶。」
港人日少,內地人日多,哪些新娘穿甚麼?「褂是廣東人着的,內地人唔着褂,佢哋着旗袍,或者大陸明星着咩佢哋跟住着咩。」記者有意在今次訪問探討多倫多剩下幾多香港文化,原來即使新娘着褂斟茶,骨子裏也是西化,「這裏很多竹升跟隨鬼佬一套,西人一件婚紗着到底,佢哋唔換衫,佢哋唔明點解中國人要換衫,覺得換頭飾換化妝好煩。」
據Fidelia所說,過門當天姊妹玩新郎、開門利是討價還價,當地華人結婚一應俱全,莫非雙方也會吵到面紅耳熱,一如在港?「呢度就冇,呢度啲人冇咁狠,佢哋純粹知道要做這件事,大家like a game去玩,我未見過有人唔畀入門。而且呢度啲人好緊張個rundown,夠鐘就唔再搞。呢度唔只華人做姊妹,有唔同種族的人,對她們來說這是很funny的事,不是鬧交搵錢的事。」
斟茶稱為tea ceremony,要是香港新娘嫁鬼佬,對方父母樂意參與,大妗姐在旁指點,「多倫多大概只有一個摩登大妗姐,我想做佢徒弟佢都唔畀!」那大妗姐甚是搶手,但多倫多到底不同香港,搵食難以獨沽一味,據知那人另有副業。記者只想知道,要是香港現成的大妗姐移民多倫多,搵到食嗎?「應該OK,但很seasonal(旺季4至10月),也不及香港popular,第一這裏華人主要是大陸人,大陸人唔興大妗姐,另外請大妗姐主要是父母很傳統。」
疫情前Fidelia每年返港入貨,去金都商場買褂;病毒一到天變地變,人群不能聚集,宴會廳關門,去年她一半生意取消,一半延期,延至遙遙無期。去年7月安大略省unlock,容許室內婚禮10人,少數人打鐵趁熱閃婚快嫁,賓客十個八個照殺,只行教堂謝絕大龍鳳;也有人本來無意去年結婚,忽然拉埋天窗,取其不能擺酒,有藉口不聽父母號令。
去年安省重見天日後,室外婚禮最多25人,「去年我做咗一個好得意的現象,做咗好多所謂backyard wedding,客人屋企後園搞一個細細哋、25人的婚禮,pandemic之前基本上不會出現。」可惜如今當地又lockdown,但香港移民湧至,不利因素卻似利好,結果大家都估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