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莊的移民理由 - 鄭美姿

最低莊的移民理由 - 鄭美姿

我認識一個大律師,一直有代表反修例中被捕的示威者打官司。我見她經常走好幾個法庭,參與的案件林林總總,由較輕罪名到非常嚴重的控罪,都有她的身影。她本來打算移民,早在2019年之前,就按部就班計劃離港,開展人生的下半場。然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一年迎來了沸沸揚揚的社會運動。於是她全盤計劃被打亂,別說移民,連生日想放一天假也是奢想。她說手頭上的官司已排到2024年,我聽到後心裏一寒,面上不敢露半點聲色——以香港今時今日崩塌的速度,誰敢說自己能在這裏留到2024?

她吸一口氣,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補一個笑容:「當日有幾support,今日就應該有幾commit。」這句說話威力無窮,我把它烙印在心,難過的時候拿出來陪伴自己。這是一種生命中的重,很重,但相比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我寧願揀前者。為什麼我會把這件小事寫出來,因為最近看到一個「非常輕」的訪問,被訪者叫李兆富。記得當年在壹週刊工作時,經常看到雜誌上有這個簽名,要利申的是,我一次也沒有看過他的專欄,即使有好幾年時間,我和他都在同一本雜誌上寫字(報酬當然差天共地)。

李兆富接受沈旭暉的訪問,一個人在美國,一個人在台灣。詳細內容我沒看,因為不想讓他賺了點擊率,但有一段幾十字的撮要去解釋他為何移民:「做人必須當機立斷,否則永遠都會因為香港表面上的高薪厚職、種種羈絆而不能走出comfort zone。」所以呢?所以於國安法立法後,他就立刻離港了。留港的人很多,離港人的也很多,他們承載着很多沉重的去留原因,而以上是我聽過最輕便宜最低莊的理由──它侮辱了我這個留低的人,侮辱了很多傷感地離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