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議員助理Rocky和街坊吃了兩頓團年飯,如今同枱吃飯的街坊近半決定移民。眼前對方攜老扶幼離港,他沒有向街坊道明自己最近失戀,移民正是分手導火線。城內處處上演生離死別的戲碼,那裏有情侶分道揚鑣的背影。
「如果冇呢件事發生,開開心心唔會有咩矛盾。」Rocky說。拍拖五年的女友希望與他移民外地,但Rocky從沒離港念頭。九七前生於香港的他甚至從沒想過申請BNO。「咁我都唔走,點解要拎?」直至兩人討論未來,他終於思考去留問題。
「五年感情佔咗我人生六分之一。」Rocky說。前女友與他持相同政治立場,一直伴他捱過種種低潮。反修例運動轉趨沉寂之初,Rocky負傷,身心俱疲。當時女友為他打點一切,她拉着Rocky從大西北走到西貢划獨木舟,上流體畫興趣班,吃遍香港黃店。她扭盡六壬安排拍拖節目,只望他能抽離一刻現實,減輕痛苦。他感激對方付出、盡力替他抹走黑暗。為了女朋友,他曾答應移民,甚至坐言起行學習維修水電,好讓將來移民他方能當技工餬口。
然而,平凡幸福感讓Rocky倍感罪咎。他總認為自己在偷生,但又不忍對方失望,每每強裝歡顏。Rocky某日早上到法院聽朋友判刑,下午再與女朋友約會。那種不適感至今猶有餘悸,他說:「自己好似精神分裂咁。」
移民問題像根導火線,每當兩人關係、相處出現問題,他總會想起兩人的目標不一,兩人關係漸生裂縫。他找到一個不願承認的答案,「我半途而廢過好多嘢,但呢個(離開香港)唔得」。他認為兩人既然在移民與否的前設上已有分歧,像看不到未來,「無謂拖住人,不如你畀時間對方認識一個同佢有共同目標嘅伴侶」。兩人上月協議和平分手,如今已不再聯絡對方。相濡以沫難,相忘於江湖看來較易。
Rocky認為區議員助理工作是讓他認清事實的一環。這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他說這是他人生做過最喜歡的一份工作。即使民主派區議員宣誓問題如陰霾籠罩區議會,他或失業在即,他還是希望留守屯門,另覓方式連繫街坊,經營社區。「雖然𠵱家收窄咗,但仲有好多其他方式做。點樣hold住嗰200萬人,點樣教社區醞釀下一次運動。冇可能個個拍吓籮柚走咗去,然後冇人做呢樣嘢。」他說。
這年Rocky和同事拿着區議會文件,帶街坊巡區,視察屋苑附近將動土的新地盤。街坊開始思考社區將臨巨變。他以那枱只剩六人的團年飯為比喻,人數不是他決定留下的原因。「就算走剩六個都會有人結婚生仔,就算唔生keep住佢哋已經好好。畀個地方佢圍爐又好,接受資訊又好。」
當街坊因絕望離開,他卻帶着與街坊圍爐的希望留下。「好多嘢你唔做唔試,永遠唔知最後會點。與其你企喺原地咩都唔試、咩都唔做,坐喺屋企睇住個live覺得好絕望,咁樣唔得㗎嘛。 」他說,身邊有朋友曾為2019年區會選舉助選後赴歐洲工作,如今卻不甘心運動就此結束,決定回流香港。
倒是家人曾試探他的看法:「呀,最近好多人走喎,你使唔使都走呀?」他的答案還是一樣:「點樣都唔會走,情況越壞越需要人留低。」他承認最後留下都是因為不甘心,「點解我要將香港拱手相讓?」
「唔通我喺外國又可以繼續做香港社區教育咩?如果保留有用之軀最後係『保留自己有用之軀』,你咁講係咪笑緊坐緊嗰啲?」他認為,香港人仍能在香港生活,某程度是因為別人為自己鋪路,「人哋鋪路,自己移民,我良心上過意唔去」。Rocky不是朋友圈中的孤例,他身邊同樣有朋友選擇留在香港。「我哋同人分享留低原因都係陪伴,原來都有人咁諗。陪伴令剩低嘅人覺得自己唔好咁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