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潮波及本地多個行業。大型補習社地理科補習老師Titus Chan近月見證補習學生離港,為數不少的學生於應考DSE前隨家人移民外地,臨行前向他道別。「呢排keep住講bye bye。」他見證補習人數按年遞減,「呢一行好誇張,大部份老師(補習人數)跌咗一半以上,唔係秘密嚟㗎啦」。
當去年中《國安法》出台後,Titus身邊朋友紛紛討論移民。朋友敍舊除了farewell,便是討論移居問題。席上話題離不開哪個加拿大城市宜居與哪個英國城市屬置業首選,朋友常勸他有能力便盡早離開香港。但移民於他並不容易,既是責任感,亦是情感掙扎。
暫不移民,Titus說主要是為照顧年邁父母,「父母七十幾、八十歲,我要經濟上、物理上支持佢哋,睇醫生我都要陪佢哋去」。任職逾十年補習老師的他,除父母外,亦要向學生與員工負責。對學生,他不能今天決定移民,明天拋下備考的DSE學生。近年Titus兼任投資顧問及咖啡店東主,以分散風險。一旦移民放棄香港業務,意味他的助教等員工將會失業。「好多重關係下好難make個decision。」所以 ,他說:「暫時呢刻唔會走。」
他不是首次面對移民潮。九七前後,親戚舉家移民。沒成年的他還未懂傷春悲秋,但他記得那時曾隨家人到啟德機場送別。目睹眾人相擁嚎哭的畫面,他隱約感到未來的不確定性。沒料到23年後,他迎來香港第二個移民潮。只是這次送別的對象除了學生,還有相交30年的朋友。
Titus已送走了五個家庭。他說離別傷人,尤其你知道那將是大家人生最後幾次的聚首機會。「其實好傷,你要忍住自己farewell唔喊,然後移民嗰位會忍唔住喊,然後你要安慰佢唔使擔心,移民會有未來。」曾有朋友於私下圍爐時嘆道:「明明講好咗一齊加油,𠵱家好似俾人留低咁。」他說自己沒那麼極端,尊重不同人的抉擇,「又唔會有好負面睇法,但唔通個個走,我又走咩?我會唔知點同一齊加油過嘅人交代」。
Titus Chan是地理科補習名師,過去兩年香港大環境壓抑,曾有補習學生認為社會無希望問他,「即使入到U又點?」亦有舊生公開試成續優異,升讀大學後成為他助教,卻於運動被捕。Titus與年輕人的距離較同齡朋友相近,移民與否考慮的下一代,總讓他想起自己的學生和舊生。「尤其是新一代呢班睜開眼嘅香港人,嗰種相同嘅價值觀、呢堆曾經志同道合嘅朋友係好難捨棄。」
他如常在社交媒體分享想法、時事,但幾乎每個月均有學生勸他不要再公開表達任何政治立場。學生憂慮他被人「篤灰」導致釘牌。他反說學生審查自己思想的氛圍令他擔心,他會逐一回覆學生:「如果𠵱家唔講,咁幾時講?」他說:「我同日校老師有少少唔同,自由度尚算高,但認真我哋都驚釘牌。」兼職投資顧問的Titus認為自己仍能承受到接受訪問的風險。「理財已經成日計、計、計風險,如果凡事都講風險,咁做人都好冇味道。」
自2019年以後,教育界是首當其衝被整治的一群。近年老師與學生都擔心被秋後算賬,不再露面受訪,Titus權衡過後,決定正面示人。與日校老師、公務員朋友相比,他認為自己身位較自由,風險較低。若他放棄發聲的機會,他認為有負無法發聲的一群。「我比其他人幸運,可能我付出代價比人少,但我唔敢話自己比其他同行者付出得多。」
Titus希望香港人知道,這裏仍有些能力走卻選擇留下的香港人,正如他仍然會在社交媒體分享新聞、表達意見。「我想話畀佢哋知,唔係肯講偉大啲,但唔好恐懼去表達任何意見,意識形態係由環境氛圍,會傳畀下一代。」最近他在社交媒體分享一句歌詞:「軟弱無力全是堅忍的證據。」他相信去或留同樣無力,「已經過咗嗌口號、文宣個階段㗎啦,唔使㗎啦。知道大家存在就得,只要大家signal 傳一個pepe sticker 就ok㗎啦,大家明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