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雖小,卻有不少重複的地名,「大浪灣」是經典,一共四個,分別座落西貢、石澳、大嶼山石壁和芝麻灣半島,但也不及「東灣」,境內共有七個。這種現象,世界各地也常見,多是一些以環境來命名的地名,在日本,我想起「富士見」。
富士山是大和民族的象徵、國民心目中的聖岳,名字響噹噹,自然地,各地山形近似的山峯,名字或別名中也常帶「富士」二字,這些「鄉土富士」,從北海道的「利尻富士」到沖繩的「與那國富士」,遍佈全國。似還是不似,其實頗主觀。富士見,就是看得見富士山的地方,則十分客觀,富士山山體浩大,高聳入雲,方圓100公里也清晰可見,天保十四年(1843)繪製的《富士見十三州輿地全図》,範圍便涵蓋了相模、武蔵、常陸關八州、伊豆、駿河、甲斐、信濃五國等十三個州/國。以「富士見」命名之地,單是東京都便有多處,板橋區、千代田區、立川市、東川山市均有富士見町,練馬區、國立市各有富士見台,連皇居也有富士見櫓,但一如靖國神社旁的千代田區富士見坂,現時高層建築密集,早已看不見富士山。離開東京都,依然名副其實的,埼玉縣有富士見市,長野縣有富士見高原,諏訪、山梨縣甲府市有富士見町,尾瀨濕原也有富士見峠。
近如富士山腳下五湖,遠至長野縣的槍岳和富山縣的劍岳,其實都可以是「富士見」。在不同地方看過富士山,也早已登過頂,槍、劍兩岳登頂時,遇上好天氣,看見遠方浮於雲海上的富士山,比起箱根蘆之湖畔或東海道新幹線上看到的,更能讓自己感動,也許因為現場融合了四周壯麗山色,也許因為這顯示空氣質素極佳,令長年在渾濁空氣中打滾的城市人,倍感珍惜。不過最難忘的一次,是13年前參加「日本毅行者」之時,當年的路線從小田原出發,經箱根往山中湖,天氣好的話,沿途所經高處,幾乎都可以看到富士山,尤其是宣傳海報上終點附近的明神山頂,山中湖加上富士山作背景,最是吸引。
富士山北麓的富士五湖,地理位置最接近富士山,加上湖光襯山色,當然是觀賞富士山的最佳地點,山中湖畔更是熱門。山中湖東南面是一系列千多米高的山峯,「三國山遠足徑」 (三国山ハイキングコース)蜿蜒其間,是其中一個觀賞富士山的熱點,從山中湖畔出發,登上明神山後,向西串走群峯至籠坂峠,約10公里的路,需約4小時。毅行者最後一段,只經三國山和明神山,從群山以東的小山町開始上山。
開小山町的7號檢查站後,沿車道進入經世附峠登湯船山的林道。日本毅行者早年的路線,尾段是有點教人沮喪,因為到了最後20公里,參加者還得要攀過三座山,從海拔300米的小山町開始,三上三落,其中一座,便是全程最高、海拔1,330米的三國山。林道漸漸變為碎石路,盡頭就是接上世附峠的山徑。世附峠是一小片開揚的平地,只有一些矮樹,本是展望遠富士山的好地點,可惜當日雖有陽光,但煙霞濃厚,稍遠的山也看不清,其實當年毅行者自起步後,天氣一直如此,跟富士山緣慳一面。這裏曾是古時來往相模、甲斐和駿河三地的商人和樵夫必經之地,我們離開古道,左轉入登湯船山的山徑。
登湯船山的路陡峭、泥土鬆散,部份需依靠繩索上攀陡坡,但坡面滿佈外露樹根,縱橫交錯,是很好的天然階梯。因為被樹林覆蓋,山頂看不到開揚風景,下降至明神峠,越過公路,繼續向三國山進發,400米的爬升,終於登上三國山頂,借助地心吸力快步下山,轉眼間便到了公路。到達終點前,面前還有一座明神山,一座草木稀疏的渾圓土丘,泥土鬆散,走兩步滑一步,走起來較費力。土丘頂上一座石造諏訪神社,原可俯瞰整個山中湖並同時眺望彼岸拔地而起的富士山,可以說是這次勞累行程中最大的獎賞,原本計劃亦預算可在此欣賞富士日落美景,可惜眼前煙霧迷濛,近處山中湖也幾乎看不見,莫說是富士山了。
完成毅行者後,我在山中湖畔多留了一天,富士山一直躲在雲霧中,乘長途巴士回東京之前,帶着毅行百里途中的回憶,也夾雜着疲累和一點點緣慳一面的遺憾,清晨再次步出湖邊,曦微晨光中,天際雲幕緩緩拉開,繼而消散,蔚藍天空下,煙波浩瀚的山中湖彼岸,現出了被晨光染成微紅的富士雪峯。
Daniel-C
好山愛水的城市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