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三年他一直撲在自己第二本攝影集上,主題是翻拍村莊和小城市的舊相片。幾年前他發現互聯網上並非甚麼都有,不少邊緣的人與事因為少人問津,就被遺忘了。
他在週末和假期拿起器材,去到鄉間,一家一戶去問去聊,懇請人們把幾十年前的私人相片拿出來供他翻拍。三年過去,素材庫快有一千多張相,他撿出九十九張,自費出版相集,反響一般,朋友說應該多做些宣傳。
他於是在社交網絡發些圖片,很快就有媒體聯絡他。其中一家據說是澳洲有名的廣播節目,是墨爾本攝影師朋友介紹他去。他欣然答應。
誰知節目從開始到結束主持人就沒問什麼和攝影有關的問題,內容都和地緣政治、意識形態有關,問的也都是只能用「是」或「不是」來回答。多講幾句,他發現對方完全沒有對攝影做什麼功課,無法深聊。而無論他怎麼試圖把話題拉回創作,對方似乎都不感興趣。他坦率講自己並非政治學者,不能提供專業意見。對方追問:「那你總是個人吧,總有人的判斷吧!你就對這些事情沒有自己的立場嗎?」
若再年輕些,他很願意講講自己的立場。但經過這些年的洗刷,他對這樣粗魯的逼問只有反感,連基本的尊重和信任也沒有,何談配合。節目尷尬錄完,對方教育他:「今日的輿論場就是要站隊,你這樣膽小如鼠,何必要來媒體。」
他之前也是做過新聞攝影的,不明白媒體何以變成今天地步,連基本的調查都不做,張口閉口都是觀點、站隊,那和個人社交網絡有何區別。這樣想倒是給他新靈感,下個項目就去演播室和編輯部,拍拍這一代的新聞是如何生產的。
逢星期日、一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