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朋友發來照片，街上的橘子樹都開花了，豐滿的樹葉中綴滿了小白花，滿街清香。這清香其實是從記憶中飄出來的。在春天去過西班牙旅行的人，應該會對橘樹開花留下印象。西班牙許多城市街上都種橘子樹，上一次我遇到橘子樹最多的城市，是南部的格拉納達（Granada），行走在市中心，街上都是橘子樹，春季正在開花，花香輕盈，隨風而至，成為旅途中愉快的嗅覺記憶。
嗅覺記憶是很靈的，聞到一種氣味的時候，會勾起回憶的畫面。反之，看見一樣有記憶的東西，也會令人似乎聞到那樣東西的氣味，或香或臭或酸，似有還無，如真似幻，卻總是把人帶到當時當地去。所以見了西班牙朋友傳來的橘子樹開花照片，走在格拉納達街頭的影像也隨即在腦海中像照片顯影一樣顯出來，街頭藝人表演的聲音似乎在身後響起，橘子花的香味也飄進了鼻腔。一張照片，由此美妙起來。
我初到香港也是現在這個節季，天氣常陰常雨，住在香港煙草公司對面，每天一出大廈，潮濕的空氣中總是裹着一股煙草味，繚繞在前後左右。時隔四十二年，前兩天我走過那裏，也是陰天，也是潮濕的空氣，煙廠早搬走了，但不知怎地，我好像依然在濕氣中聞到煙草味道，跟當年一模一樣。於是我知道這煙草味不是來自環境，而是出自我深埋的感官記憶，非常奇妙，以至禁不住往一處望去，那裏本來有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快餐店，我特別喜歡他們的咖喱牛肉飯。那快餐店當然也早沒有了，但就這麼一張望，我似乎又聞到那一陣咖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