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海外筆戰 - 陶傑

文人海外筆戰 - 陶傑

白左喜歡兩極標籤。川普做總統,推動振興製造業,明明想為勞工製造職位,不論是否成功,深得美國工農基層支持,雖然也應酬了一下共和黨石油大亨,做的事情實質是左派,左膠將川普標籤為「極右」。

拜登則代表華爾街與矽谷高科技。奧巴馬、拜登、克林頓夫婦、布殊家族等,類似四十年代末,大陸左傾份子口中的「蔣宋孔陳」家族,以全球化和「反對保護主義」為藉口,加稅、推動黑命貴極左意識形態。拜登集團雖左右雜交,但本質上貪財,可謂極右。

何謂極左,何謂極右,加上三流學者幫嘴,網絡喧嘩更令世界陷入困惑狀態。

一九八六年,紐約華人「文化界」爆發一場小圈子論戰。哥倫比亞大學歷史教授唐德剛,發表「海外讀紅樓」一文,論定:中國大陸對紅樓夢一書早年反胡適、反俞平伯,將紅樓夢當做階級鬥爭小說,造成極左教條主義。

唐德剛指摘:任教普林斯頓的夏志清教授,在海外講中國文化,論述紅樓夢,其觀點則採用胡適一派,屬於「走資、崇洋、極右」,唐德剛說:「如今海內極左者俱往矣。海外之極右者,亦應自知何從學習進步也。」

夏志清任教的是長春藤大學的普林斯頓,不是山溝裏的野雞大學,其「中國小說史」更為美國各大學中文系指定教科書。經唐德剛一抨擊,那裏忍得,即寫了近兩萬字的批駁,兼而人身攻擊。

然而海外生活,或許實在太悶,那時又沒得上網天天看蘋果,沒別的消遣,唐德剛又回駁,寫了一篇「紅樓風雨急:對夏志清大字報的答覆」。將堂堂學術泰斗的論文打為「大字報」。「夏公」震怒。在某名記者撮合下,請來傳記文學創辦人劉紹唐,以大陸作家蕭乾訪問紐約為名,撮合「唐夏」同席,算了算了,不要文人相輕,一起杯酒泯恩仇。

議論紅樓夢無所謂。但唐德剛說胡適紅學一派論述為「極右」,卻是大錯。胡適是百年中國現代第一批自由主義知識份子,承傳美國東岸,是文化買辦氣質的Chinese Liberal,更後被美國選為與孫立人一齊組建「第三勢力」的栽培目標。胡適怎會是極右?其紅樓夢索隱論,或有陷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之牛角尖,卻與左右政治無涉。

最後「夏唐」兩人據說相擁而泯恩仇。夏志清還向唐德剛的老臉上親吻了一記。夏志清作風更洋派,也不嫌看在中國人眼中「冇眼睇」的涉嫌老來斷背之狂放,此等LGBT行為密碼,才「極左」呢。

百年中國知識界有一規條:不可辯說紅樓,一說就吵架。當前可新加另一規條:中國知識份子不論其有無學位或知識,何謂左右,不相識深交者,總之不要與之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