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也找到了改編自格林格雷（Graham Greene 1904-1991）小說「布萊頓硬糖」（Brighton Rock 1938）的藍光版電影。我是指1947年由李察艾登堡祿（Richard Attenborough）主演的那一部，為的是想看看溫柔敦厚的他在年輕的時候怎樣去演繹十惡不赦的黑社會頭子平基。這電影當年在娛樂戲院上映譯名是「江湖小霸王」。
布萊頓是位於倫敦南部近海的一個城鎮。布萊頓硬糖是那裏遊客區出產的長筒形薄荷味糖果。糖果上下兩端皆有英國國旗和BRIGHTON ROCK字樣；如果咬斷糖果，你會發現這字樣和國旗一路由頭直通到尾；格林格雷藉此比喻人性不變。
儒家最大的錯誤（或者是虛偽）就是宣稱人性是善良的。格林格雷作為一個天主教徒作家，深信人性本惡，而他的小說「布萊頓硬糖」，對善惡兩極的鬥爭尤其悲觀。在現實的層面上來說，面對邪惡，善的功效微乎其微。相信在現實世界中邪能勝正遲早會碰壁夢醒。不必再舉例了。善的功效只在精神靈性的層面方能施展。
「布萊頓硬糖」裏面的平基十七歲，已經成為布萊頓黑社會的頭子。平基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在學校便欺負弱小，尤其喜歡用刀片傷人。有趣的是，有一次平基被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不禁大驚哭號。他是一個天生完全沒有良知的人，卻偏偏遇上了深愛着他的酒吧招待露茜，企圖感化他。但是飽經世故的艾達卻告訴露茜：「人是不會改變的，你看我就知道了。我就像是那條狀的硬糖一樣，一路咬到底，依然看到布萊頓。」露茜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步入聖堂找神父告解。她告訴那年老氣喘的神父：「我不是來悔罪，而是清理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得到赦免，我願意和平基一樣下地獄。」
然後那氣喘年邁的神父忽然說話了：「你可知道，我的孩子，有個法國人，他的想法和你一樣。他是個有修行的好人，卻偏偏選擇一生活在罪惡之中，因為他不能忍受任何靈魂會下地獄受永苦。他決定了：只要有一個人下地獄，他也要下去陪同。他從來不領聖餐，也沒有正式在教堂結婚。我的孩子，這人至死活在罪孽之中，但是有人說他是個聖人。」老神父嘆了一口氣再說：「我，你，或任何人，皆不能明白神的慈悲是多麼的可怕而又奇異。」原文是”the appalling strangeness of the mercy of God”。我記得年輕時初讀至此，深受震動。随便說神就是愛神是慈悲的人要小心了。神的愛和慈悲完全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一回事。
老神父最後的忠告不外如是：「我們要不斷祈禱和希望。教會並沒有要我們相信有任何靈魂被擯棄在慈悲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