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47人何止殺雞儆猴,沒殺你,也要了你的命;折磨你,侮辱你,要削弱你反抗意志,意志信念也是一個好人的命之所繫。
劉大狀劉偉聰在馬拉松法庭上陳詞:「三日冇沖涼、冇洗頭、冇換衫……原來一個人被褫奪自由,亦會被褫奪衞生、儀容,原來會令人失去自信。」
以風涼話維生者想都不用想,自會奚落:呸呸呸,三日不沐浴更衣就沒自信心崩潰,又如何捍衛自己信念啊。
自信理論上源自內心力量,但說這句話的人,如果不是電影中的周星馳,講話時難道是一副蘇乞兒模樣,在演講台上教人自信之道的?
貓狗不需要換衣服,而人要靠衣裝蔽體。靈性,讓人超越肉身諸事,甚至視皮肉痛苦為平常,同時也「苦於」身為靈長類動物,會為外表操勞操心,蓬頭垢面出不了大場面,也自覺失去了不顧「身世」的自由。
洗澡洗頭,一為衞生,二為儀容。本人身為一代毒男,曾天天穿同一批長袖內衣,十多年來,材質沒變,彈性依然,可惜留下了如瘀血的茶漬斑斑,一個人在家裏穿,無人得見,平常又不多照鏡,已成為第二層皮膚。直到某天某刻,低下頭來,雖然那內衣乾淨衞生,卻第一次感到自己很邋遢,不慚愧不羞恥,自信心卻動搖了,萬一忽然要送院或暴斃,醫護會怎麼想這個人?於是忍痛把十年來的皮膚換掉。舉頭望電腦,低頭尋思無污漬新內衣,好像俯仰更無愧於天地。這是一次探究人性心理的神奇經驗。
抑鬱症病人最明顯徵狀是懶於洗頭洗澡不更衣,最容易踏出第一步是說服他們,恢復整理自己衞生儀容的動力,斷掉對自己失去自信的惡性循環。不少個案願意去看精神科醫生,就是病患者讓自己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儀容衣服出得街見得人。
宅到成毒之男,畫臥室為牢,也不覺得是被監禁;匹夫不換內褲,也不能奪其邋遢之志,因為這是他們的選擇。劉偉聰所說「失去自信」,是在被迫情況下變裝蘇乞兒。
會不會就此失去自信?的確會,人始終是人,尤其大律師大法官更靠衣裝儀容保持權威與尊嚴。好在人也始終是人,有人把你變成難民模樣,失去了自信心,面對這種屈辱,對不平遭遇討公道的信心卻會強力反彈,因為這不光為了自己,也為了審訊程序該有的尊嚴而陳詞。
誰讓你自信心低落,你回敬他的信心就更強。恃強凌弱者摑你一巴掌,受辱的是他,信心虛弱的也是他。這時候,再也跟儀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