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和尚有點奇怪:「我們出家人,十方化緣,怎會知道某人在某地等我呢?都是隨意路過吧了。」
「是隨天意呢。」
「施主等了多久?」
「我也沒數算,反正『日子』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等到了!」
而且鬼界人間的年月日都有差距,十年廿年百年……
少年似對自己的信念十分執着:「我信,不懷疑,不咋他想:要來的人一定來,只會遲,不會等不到。」
「師父多大?」他問。
「我四十多了,還只是初階,在學習中。」
「哦,」少年自語:「原來已過了那麼久。」
「母親去世後,我也聽了些經,也唸誦哀悼──據說,今生能做和尚的,皆是過去培有善根。」少年道:「若無善根善念,禮佛懂法,四大皆空,未必有資格出家當和尚。」
「談不上什麼『資格』,只是自小性近,且怕血肉腥葷,故吃長素,放下功名富貴,父母不捨也由我選擇出家,跪叩拜別,各赴前程──」
「與父母也算生離死別了?」少年望定他。
「不算,只是彼此相忘而已。」和尚微笑:「普度眾生,也是普度凡塵所有父母子女。」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認得「他」,「他」卻認不得自己了!
只因為,眼前的和尚死後,已在黃泉路上喝過孟婆湯,過奈何橋,轉世為人。
孟婆湯由孟婆廣採俗世各種草藥,加上收集人間因悲、喜、痛、恨、愁、愛……的眼淚,點滴相和,熬煮成甘、苦、辛、酸、鹹五味紛陳的湯,亡魂自願或被迫喝了,前塵往事就會徹底了斷,全部忘掉,不再糾纏。
少年只能以唇顫動,向對面那「陌生過路人」低喚。
「媽!」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