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她搭地鐵回家,車廂屏幕上特首笑咪咪表示支持政改。她這陣子好幾個星期都加班到凌晨,沒有緊跟時事。看到這一句,她愣住,拿起手機補新聞,只覺悲哀。
看到頸痛不已,她方抬頭,恰巧頭先那畫面又重播,這次她被車廂內的同路人吸引——除她外,二十幾個人沒一個眼光投向地鐵電視屏幕。左邊的中學生在電話上玩着不知什麼古裝網遊,對面的兩個西裝中年人看起來是同事,正在寒暄。坐在她旁邊的母親在看女兒的作業,女兒則百無聊賴唱着英文歌謠。
特首還在講,笑得格外陽光舒心,但沒人聽,也沒人在意。這種奇怪的平行世界,以前她出差在上海的地鐵和飯店也見過,新聞聯播裏領導人們開會、發言、訪問,卻沒有一個觀眾,彷彿不相關。也不是不相關,本要看的人知道這些事情自己沒可能參與、只可能被影響,久而久之,也就算了吧。
這幾年她總是憂心忡忡,和朋友們感嘆討論。如今,除了走了的那批朋友,大家好似已經接受這情勢。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啊,朋友說。也有人在絕望中尋找希望,有個一直拿不到教職的朋友前幾個月忽然鬥志昂揚。細問才知,一向難進的大學最近出現不少空位,一是一些僱員合約到期不獲續約,一是不少外籍教員決定離開香港。但到三月,這朋友的語調又灰下來,他投出很多簡歷,都沒有回應。「是因為我去參加某一年的遊行嗎?還是在網絡上寫了什麼的緣故?」朋友百思不得其解,但這問題也永遠不會有答案。他氣憤不滿,開始在網絡上找去東南亞國家教書的機會,好像已經有些眉目,想來也是要走了。
走了的人有幾個十分牽掛香港,他們在fb貼新聞,闡述心意,又有愧疚。每次讀到,她都覺得很慚愧,經濟不景氣,分分鐘都有可能被裁,她的時間都花在求生存上,至於生存的方向,倒是無暇顧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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