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老死不相往來」 - 林夕

的確是「老死不相往來」 - 林夕

如果吳孟達是台灣人的三叔,他就是香港人的達叔、達哥抑或……?總之就親切如親朋,好在沒什麼人叫他星爺的契仔,而星爺是他的契爺。

正如田雞對記者回應:請不要什麼事都牽扯到星爺,他跟周星馳合作,雖然是演藝生涯最長最知名的巔峰,如果周星馳是牡丹,吳孟達不只是扶持的綠葉。沒有吳孟達的作品,周星馳演出沒有失色,反過來,周星馳未有成爺,還是只星仔的時候,吳孟達也演活了楚留香的胡鐵花。

四十多年前,他在歡樂今宵跟同期的盧海鵬同台搞笑,吳已經「三叔」提前上身。我跟母親說,吳孟達演技也算是爐火純青了吧?但她只誇讚盧海鵬,認為吳的表情太誇張,我回說,這是趣劇呀,然後母親就回廚房去。所以,我敢說,以觀眾身分比許多人更早發掘出吳這朵奇葩。

台人說吳陪着他們成長,是他們青春一部分。對我這港仔則是少年歲月的回憶起點,想起了從前電視送飯生涯、想起了跟母親點評大台演員點滴。

吳孟達第一次傳出心臟有問題,呼吸會氣喘時,曾嚇得我摯友差點就淚噴,以為他為吳擔心,卻原來是心疼我不愛惜身體,抽煙之餘,生活只有工作工作再工作。我安慰摯友說,工作就是我嗜好,享受玩這遊戲,所以累同時也快樂着,心情好,健康自然好,別擔心。

去年吳孟達在大陸訪問吐心聲,提到拍那部什麼大陸救地球的電影時,吊在鋼絲上要吸氧氣撐着 。聽着豈止悲涼,更不忍心地猜測,不是為掙錢過生活而無視一身危疾,而是敬業樂業專業精神,讓他拼上性命去享受演戲吧。

吳公開留給公眾最後一句話,不在微博上,是在訪談節目中說:「好像隨時就會走的樣子。」這句話,最要命不在於陪伴我們成長的人總會走,是觀眾紛紛要他加油,希望早日康復,繼續多拍點作品給他們欣賞。

如果有「達粉」,這種「粉」反映了綠葉演員的悲哀,喜歡他,也對他殘忍;都什麼時候什麼狀況了,要他加油,是為了要看他撐着一條命看他演戲給你看?如果像一代歌后梅艷芳,當年也是拼到最後一口氣演唱六場告別作,真正關心阿梅的人,都把她當人,寧可好好休息吧。

所謂「老死不相往來」的感覺,我們作為觀眾,又何嘗跟吳孟達有過往來?演員的生命就是作品,有時禁不住懷疑,大家是惋惜好戲不再,還是為他真人走了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