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農曆新年，時而見到街道一旁貼了句祝頌語：「好人一生平安。」這是前年民變期間，大埔連儂牆上一句口號，新香港政府於是連區議會印製「一生平安」賀歲詞都聞風色變，視為犯禁。
「好人一生平安」六字，使人想起一首詩：「休將奸狡昧神祗，禍福如同燭影隨。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首詩和那祝頌語一樣，有意導人向善，但恐怕有乖世情。善惡那裏真有報應。
論世情，《世說新語．賢媛》所載趙母堪稱達練，嫁女時，送女離去，叮囑說：「慎勿為好。」女兒問：「不為好，可為惡耶？」她歎息說：「好尚不可為，其況惡乎！」魯迅之流，以否定傳統文化為高，嘲古人不知所云，其實趙母只是道出世情，尤其是魏晉南北朝亂世之情：為好往往招禍，為惡則賤於狗彘，更加不足為訓。她是教導女兒亂世之中苟全之道。
今天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盛世，不過，趙母所教，依然管用。最近，漫畫家尊子給《蘋果日報》繪了一幅「好人逐個捉」，教讀者一一辨認畫中所繪民主派人物，所謂「捉」是指「尋找」。但新香港政府似乎早已按圖「逐個捉」了，而這個「捉」當然是指「拘捕」。起魯迅於地獄，問他「慎勿為好」是否古人胡說，不知他會怎樣回答。
也許，當局禁印「好人一生平安」賀歲詞，算是半抱趙母教女心腸。禁令不教的是：「好尚不可為，其況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