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與菊(十) - 李碧華

玫瑰與菊(十) - 李碧華

野花亦菊科、菊屬,多年生草本植物,也有長得高大,更多是匍匐山邊草叢路旁,並不起眼。

野菊的花、葉,同蓬然白菊一樣,均可入藥、入饌、入枕,泡茶清心明目。

白菊把自己的同類小輩,遞予淚痕斑駁的女子:「別小看野菊,卑微在路邊茁壯,迎風微顫,生命力強得很呢!」

女子接過了,低頭細賞,也平靜了些。

白菊又道:「上香拜祭,悼念先人時,表達同樣的心意——女兒心意。不用拘泥於俗念。」

女子深呼吸一下,調勻了起伏的思緒,跌宕的心情。生離死別,自苦自責亦於事無補,挽不回縷縷亡魂,更不能沮喪消極以死相隨。

「你也死了,那死去的父母會更高興更安樂嗎?」兩支名花齊聲開解,竟十分合拍:「就因為你被徹底隔離了,沒被感染,免你受累,也是父母的心意,只望你健康、平安、活着。」

花也在心底自憐:「『活着』是多麼珍貴!」

催促:「快去上香!都初三了!」

是的,父母的心意,女兒的心意,女子釋懷了,持着野菊花束離去,她不是瘋子,比任何人都正常:「謝謝!花好漂亮!」

誦持《往生咒》,拔除一切業障,得生淨土。——但作惡作孽的人,為了名利權勢高位,直接間接禍害平民百姓,總也有往生的一日,到時,誰為他們上香祭祀?說不定承受詛咒和報應,千千萬萬年……

「我來自香港,認識你真好。」「我來自武漢,認識你真好。」

「想不到我倆同病相憐之餘,也攜手點化了一個孤兒,成本超低效益超高。」玫瑰道:「此刻很開心。」

菊花淡淡一笑:「花的壽命本不長,世上亦無人以花祭花……」

「不,我們交換祝福,彼此懷念,提早互祭。生死尋常,他日定能再見!」

「好,有緣再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