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愛玲在《也說林黛》引了林爸爸多年前寫文章追憶愛女一句話,形容她小時候坐私家車上學,「人小而車大,高踞其中,意態甚豪,所以她從小就養成一種『目空一切』的氣概」。黃小姐畢竟幸運,翻書做研究讀到影后近親肺腑之言,蹁躚聯想像隻嬌俏的花蝴蝶,飛過廣闊時空棲息在《亂世佳人》女主角肩膊,軟玉溫香抱滿懷,我卻十分黑仔,在林爸爸教女無方的輕微自責裏,一頭撞正那個摧毀香港的市長。鄭月娥出身貧寒,整個童年都應該沒有專車接送返學放學的經驗,但非考第一不可的扭曲心態,則肯定異曲同工培養出嚴重的性格缺陷,自我中心無限膨脹,遇事不能冷靜思考,以為發發公主脾氣便可解決問題。雖然說性格主宰命運,同一主題卻有迥異變奏,大半世紀前影后因為使性子而一命嗚呼,無才無貌的劣質郝思嘉卻仍然作威作福,跑馬地天主教墳場大門的「他朝君體也相同」迄今尚未兌現。
資深粉絲見我林爸爸前林爸爸後,恐怕早就火遮眼,隨時怒吼「連林黛唔姓林都唔知,學乜人呃稿費」。稍安勿躁,我當然知道她原名程月如,父親程思遠,可是如果忽然閃出程爸爸,豈不令少年讀者昏頭轉向?唉,實不相瞞,我們這些無心向學的敗家精,功課背來背去記不熟,明星八卦卻如數家珍,譬如林黛大殮由樂蒂親手替她畫眉,就一直念念不忘。我生平最早琅琅上口的歌曲之一,是她唱的《熱烘烘的太陽》,電影《翠翠》插曲,原著沈從文《邊城》——不過細路仔唔識世界之外亦唔識字,一直以為「熱烘烘」是「紅紅」,未學行先學舔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