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山羅馬式蓄水池曝光,大家方知香港地下有寶,美國人Robert MacFarland早在四年前開始在港尋寶。明明不是安檢反恐,這位仁兄總是帶着金屬探測器,走遍香港各海灘,捕獲硬幣無數,他透露:「不斷找到硬幣、硬幣、垃圾、硬幣,正當我開始覺得有點悶了,就在最沒期望的時候,突然 boom!一隻金戒指,或者是耳環、銀幣,你永不知道洞裏有甚麼走出來。」
他掘過18世紀末西班牙銀幣、香港首批一文錢、清朝銅錢則更多,歷史文物統統收藏,金器飾物則出售幫補,這項活動財識兼收,考古意義總大於搵錢,「我大約掘一千個洞才發現一件有價值的東西,勞碌一頓,若你乖乖做你的工作,賺錢總多過金屬探測香港海灘。」
撰文:黃啟發
攝影:梁思維
《奪寶奇兵》角色Indiana Jones來自美國新澤西州,Robert MacFarland一樣,八年前定居香港,訪問這天跑到深井馬灣碼頭海灘尋寶。這玩藝成本不菲,手上金屬探測器是他第三部了,網購盛惠7,500元,底部約為煲蓋大小,大範圍檢查沙灘,遇上金屬便響聲大作。只見他掘出一堆沙,再從腰間掏出尺許棍狀儀器,原來是個小型金屬探測器,仔細檢查那堆沙,不久果然找到東西,卻是樽蓋一個,儀器只測金屬,不辨貴賤。
探測器聲音時高時低,大有學問,他解釋:「高音可能是五元(硬幣)、999金、或者樽蓋。」顯示屏同時出現數值,20以上代表999足金或純銀,18K、750金音頻較低,數值徘徊16、17,與一、二元硬幣差不多,因此出土純銀雖然發黑,目測難辨,但聲音完完全全將它出賣,相反玉石便測不到,務必「keep your eyes open」。這天收成不是樽蓋便是硬幣,問答雙方都有點無癮,他解釋:「好多時是硬幣,一千次有一次執到戒指。」
過不多時他歡呼大叫,手執銀鏈吊墜,看來是西方新時代學說中的靈擺,求神問卜之用,他笑說:「可能有女巫來過,witchcraft beach!」未幾鬼佬又掘到寶,大叫:「Wow,是銀哨子,cool find,我未試過!」記者不想潑冷水,但銀雞頭本已不怎吸引,除非當差,何況單靠目測怎知是銀?他說:「回家測試是不是銀,用漂白水滴下去,是銀便發黑,其他金屬不發黑。cool find,它可能在此埋藏50年了!」
Robert行年六十七,尋寶興趣源於他出生之前幾年一宗大新聞。1947年菲律賓航空貨機準備降落啟德機場,離地約1,700呎,適逢濃霧鎖港,機師看不見1,745呎高的柏架山,就此撞山墜毀,機上時值2,000萬元的黃金散落,牽起尋金熱。上述內容網上找得到,Robert透露內情,當時機師一英一美,同是分辨左右,美國人說left and right,英國那位說port and starboard, 因此搞亂了方向。近年仍有人跟他說在柏架山找到大大的金幣,Robert一聽心動,就這樣在港展開尋寶之旅,時為2016年。
四、五次上山空手而回,他改往別處尋寶,在渣甸山JL01機槍堡後面找到香港一文錢幣。十文為一仙,十仙為一毫,一文就是千分之一元,是香港史上面額最低的硬幣。1863年香港首次發行硬幣,他手上這一文錢是三年後1866年所鑄,像清朝銅錢中間透孔,「它一直埋在那裏,後來英國人來過,日本人來過,飽歷戰爭,人人在上面行過,但沒有人知道它在那裏。」
夏天上山太熱,他改往海灘,先後掘出Carolus III、Carolus IV兩枚西班牙銀幣,稱為pieces of eight或Spanish eight reales。球迷都知西班牙文reales(單數real)意指royal,訪問當天他帶來Carolus IV皇家銀幣,愉景灣出土,上面滿佈戳印,歷來無數人藉此驗明成色,隱約可見鑄於1793或1795年,當時香港海盜橫行,包括張保仔,說不定銀幣也經其手,畢竟二百多年前此乃國際最主要交易貨幣,「這東西可能是海盜掉下,超過200歲了。」Robert說:「如果你找到的東西能說話,不知道它們會說出甚麼故事。」
他又找到1790年荷蘭一仙錢幣、1900年維多利亞女皇10仙銀幣等大堆「外幣」,以及漆黑的一團事物,起初還道是水管配件,幾乎要棄如垃圾,洗刷後原來是70多個清朝銅錢糾結一起。古錢埋藏幾百年,經他手重見天日,這份喜悅不足為外人道,「親手挖掘歷史!你可以上ebay等地方買古錢,卻怕買到假貨,但這是你親手從沙裏掘出來的,是歷史一部份。不止是香港歷史,更是世界歷史,英國人未到或初到香港時,很多國家到此經商。」
這位美國人從fb專頁「The Battle of Hong Kong 1941 to 1945」了解戰時香港,又在戰爭遺址探索,斬獲皇家蘇格蘭兵團帽徽、二戰彈殼,「不止探索,還要記錄,因為很多東西正在消失,香港不怎理會古蹟、昔日戰場。當日英軍中人定想保存此等遺址,我便開始在這些地方金屬探測,便即發現可以在海灘找到更有價值的東西。」這裏說的是金錢價值,也就是金器飾物,自此他的活動多了一重意義。
電影中的Indiana Jones正職考古學教授,Robert則在油麻地一間老牌語言學校教英文,疫情下不設網課,這位老師收入大減,去年掘到一隻金戒指賣掉,「香港的金舖甚至不過問哪裏來的,不需證書,只叫我簽名,因為他們要金。」賣得5,200塊錢,「這是幫補,尤其現在我沒多少收入,幾分鐘前電話響起,工作單位打來說學生不夠,明天的工作取消了,由於香港有更多爆發(訪問時疫情未減),大概下周我所有課也會取消。」
訪問後他傳來照片,掘出寶蓮禪寺金吊墜,鏈上刻了周XX字樣,記者請教,好市民理應拾金不昧?他說:「若你找到很貴重的東西,大概應該報案,我不想講得太多,但老實講現在很多人不怎信香港警察,我們不信他們是最正直的人。我初到香港時毫不猶豫找警察幫忙,但近來他們變得很不受歡迎,我希望未來幾年香港發生一些事,令人更信任政府及警務處。」
話雖尋寶,垃圾總比寶物多,尤其是醫療廢物,「我在美國海灘從未發現過醫療廢物,這方面香港有點可怕。」友人義務清潔沙灘時慘遭針筒刺腳,訪問當日Robert拾起一個玻璃藥瓶,說:「多謝中國,他們甚麼都拋進珠江,每個海灘都有,踏到不知會有甚麼病,一定要執。」鋒利玻璃碎片、樽蓋、釣魚用的鉛球害人害魚,他都帶走,尋寶期間左邊褲袋裝垃圾,右邊盛載寶物。
就他所見,海灘職員懶得爬樓梯光顧垃圾站,就地正法燒垃圾,灰燼倒進海裏,可是金屬燒不壞,「如果你一早去到清水灣,可以見到他們燒垃圾的地方,有人拖東西進水裏。」他不願棄於海灘旁的垃圾桶,生怕職員又拿去燒,苦心孤詣拿到巴士站垃圾桶,或乾脆帶回家。這位仁兄刻苦尋寶,大家或嫌本大利小,記錄歷史又虛無縹緲,然而單是他清潔海灘已功德無量,「我離開一個海灘時,最好比我來的時候乾淨。」
小孩子都追着這個老外伯伯,他便乘機講解愛護海灘之道,一次在愉景灣有個爸爸過來稱謝,送上一隻小小的白金戒指,原來是他目測撿到,Robert有金屬探測器反而錯過了,好心畢竟有好報,賣得1,000元。追隨者豈止小孩,他分享說:「夏天經常有女神穿着比堅尼泳衣,走過來和我說話,香港人、外國人都有,有些香港女仔靚絕全世界,w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