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會友，喝茶聊天，不知如何說起了中國人的性格。
中國人的性格多數喜歡圍爐取暖。有沒有交情不重要，是否合得來也不要緊，只要有大隊，就跟。人多的地方，就去。大家說的話，要跟着說，大家認為對的事情，就相信。大家傳的消息，不懷疑。
當然中國也有不合群的人，雖然他們不喜歡跟大隊湊熱鬧，被批評脫離群眾，但也會引起一些跟在大隊裏的人羨慕，羨慕他們可以不跟大隊，不說大家說的話，不做大家認為對的事情。在中國，做得到這樣不容易。做這樣的人更不容易，於是中文裏出現了一些讚揚這些人的名詞，比如「桀驁不馴」、「特立獨行」之類，但如果論意境，我還是最喜歡這一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陽關道上人頭湧湧，車馬喧囂。相比之下，獨木橋上人跡罕至，倍感孤清。但也只有走在獨木橋上的人，才看得見橋邊流水潺潺，深谷幽蘭。喜歡熱鬧的人都埋堆走在陽關道上，踩着前人的腳印，碾着前車的車轍，跟着大隊喧囂，連路旁有什麼都不知道。不好這份熱鬧的人，則在獨木橋邊發現鳥語花香，悠然自得。這也未必要追求什麼「獨立之人格」——許多東西一刻意追求就會變味走樣——其實根本就是性格使然。
走獨木橋的人只是不習慣湊陽關道上的熱鬧，埋堆一久便頭痛腦熱。於是，就避到獨木橋上去了。獨木橋不寬，行之照樣過河，照樣可到想去的地方，只是途中環境清靜，不喧鬧，少口號，好此道者圖的就是這一份自在，沒有強說誰比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