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舊事忘不了- 沈西城

一樁舊事忘不了- 沈西城

惡疫虐港,斗室愁困,行不得也哥哥,只好懷舊。四十多年前,自東瀛遊學歸,得克亮兄引介,入又一村《文化.生活》社當小編,閒時翻譯一些日本文章賺外快,最廣為人知者,莫如松本清張的《霧之旗》,台灣遠景出版,銷路尚可。書中附錄《松本清張先生印象記》,萬餘字,乃松本老師跟我的對話,本無足觀,惟此中涉及當年香江文壇情況,引起關注。千禧年後,關詩珮博士聯同東京大學學者,將之全譯,刊於《松本清張研究》年刊,遂得列九州小倉松本紀念館門牆。

七八年秋初,弱陽低照,近夕,接得天地發行經理劉奕生電話約晤,地點挑在天地附近的一家餐廳。到埗,多來了一人,身材適中,鼻尖、眼深,美男味濃,便是《七十年代》主編李怡先生。坐下,捧咖啡慢啜,劉奕生打開天窗講亮話「沈先生,我們想請你為天地譯一、兩本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行不?」此議有據,前時同社出版,龔念年先生翻譯的《點與線》,銷量紅火,本應乘勢追擊,奈何龔兄編務繁忙,無暇兼顧。李怡善抓潮流,就想到我這個小毛孩。當仁不讓,應承譯兩本,便是《喪失的禮儀》(近日書友頌恩轉贈於我,物歸原主)和《沒有果實的森林》。

其時我棲太古城一小室,陳設簡樸,雙人床、嬰兒床各一,此外便是衣櫃、鞋架,當然少不了一張靠牆破桌,兩部小說皆埋首其上完成。那時沒有google,我倚靠一本日中字典和相浦教授的臂助,伏案翻譯。寒夜苦冷,妻送上熱粥,復為我披衣,暖流溢胸,戮力耕耘,年前終完稿。飢寒交迫,年關難過,我電奕生「可否預支一點稿費?」回曰「我問李先生!」過兩天,又到那家餐廳見面,李怡取過稿,看了一下,交與我一個信封,是兩本翻譯小說的譯費。銷路何如?不得而知。歲月催人老,李怡白髮蒼蒼遇妻亡,「疏窗細雨,夜夜孤燈,」復與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