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到農曆新年,疫情徹底地纏繞我們一整年了。
WFH的人,有些原來很想離家上班,尤其有小孩的。不同的爸媽都告訴我,離家上班,也是緩衝,長期對着精力過剩的小孩,會氣絕。但又有些,很享受省掉舟車勞頓,終於不必長期四飛穿州過省,像中獎。如果你有看Fran Lebowitz的《Pretend it’s a City》,她談到在機場見到那些經常要出外旅遊玩樂的人,便不禁想:”How horrible could your life be?”,笑得我。
就像王爾德說時裝:”Fashion is a form of ugliness so intolerable that we have to alter it every six months”。
你屋企有咁唔舒服,生活有咁沈悶難頂,要不停出走?這也是我的想法。她公幹一次,就是為了不必公幹第二次。相信Fran也不會明白、甚至反眼那些長期公務出門、還要沾沾炫耀(或以怨為炫)的人,”Like, How bad is your regular life”。你那麼不願和愛人/家人相處,那麼不想念彼此、熱愛分離,還是獨家村太蒼白飛走才可?
一場瘟疫,人與人被迫共處的結果是離婚生意狂升。我愛留家,不喜常與身邊那位分離,但沒有 Fran Lebowitz那麼極端不愛出門。間中旅遊,為恆常添變化和新鮮,是入油是清腸胃是擴闊視野。
西班牙諺語說:「廚房沒有腿的,得你去找它,它不會來找你」。酒莊和酒也一樣。至少先要有人發現,才會有往來。
疫患鎖國,想念旅行,旅行之中,又最想念甚麼?
可能是當中的即興、隨機,把自己交給沒想過會預見的。
出外旅遊,節目行程地點,很多時早已安排好,是效率管理,也目標為本。但從很久以前開始,便喜歡把旅行日程之中,加入:「沒有日程」。
不必追時鐘,不必到訂好的餐廳,不必有預設的路線和節目,那時段,用來放空、白撞、即興、慵懶、聽天。如舒國治說的閒散晃蕩,可蕩進不知名的村莊,森林人不知的小店,會遇上幾個笑聲劃過空氣的奔跑小孩,或者一道灰飛煙滅的眼神,誰知道?
很多年前到西班牙,從San Sebastian、Bilbao、Madrid一直玩一直吃,訂好的餐廳和節目滿滿的,在巴塞隆拿午飯後一個沒有安排節目的下午,呆得高興,之後做甚麼好呢?
我說「想看一場show」,在離酒店不遠的Palau de la Música Catalana,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的加泰羅尼亞音樂廳,看Flamenco。如果當夜有表演、有門票。
C和F一致贊成!即到酒店禮賓部。一問之下,嘿,有表演,國家級舞團的Flamenco,有票嗎?有,剩最貴的門票還有幾個好位。天意,即買。
那要提早吃晚飯了。吃甚麼好?不如,就到酒店隔鄰的精品超市(我早就想逛的了),買點好東西,一瓶好酒,在酒店供住客閒座聚餐的露天小庭園,半野餐式吹着微風虛度光陰?全票通過。
直奔超市,喜歡的便拿,我,自自然然便被引力吸進有聖光的酒窖範圍,如獲至寶「打酒釘」。忽然,瞥見一瓶一直很想喝的酒,猛向我揮手,又單眼又搔首,那時香港未見過有售的西班牙酒啊。太.好.了。Vinedos de Paganos La Nieta 2005,上一站在馬德里的高級餐廳見要四百多歐羅,沒點,如今重遇,零售百多歐羅,和友伴說:酒,我請。
由西班牙著名釀酒世家Eguren親自釀造, 自1870年到現在五代傳承,以尊重風土、崇尚自然馳名於世。他們的頂級酒莊集團Sierra Cantabria,是Rioja區聞名遐邇的精品代言,已被LVMH集團成功收購的Toro名莊Numanthia-Termes,正是他們於1988年創立的。旗下另一酒莊Vinedos de Paganos的La Nieta,《神之水滴》形容為「Rioja的超級巨星」。
問酒店餐廳借了幾隻酒杯,開了!非常集中又細緻的香氣,嫻雅的黑果子帶甜香料的歌聲,混和了爽朗的花香,如一襲穿過歐洲黑森林的涼風,滲逸礦物和薄荷的清新。在那巴塞隆拿之夏,口腔透一陣cool entrance,如絲絨的綿滑涼絲絲,100% Tempranillo葡萄偏偏優雅得清靈,煞是高海拔(525米)葡萄挺過嚴峻天氣的孤傲清高。黑布冧、紫羅蘭、石墨,在豐碩的架構中連綿,酸度和單寧同顯矜細,才被《神》漫畫形容為像「晚秋中的夕陽」。
我難忘是那陣風,夕陽中的風,有種不帶走雲彩的瀟灑。喝罷去看傳統瑰麗的古典Flamenco,頓覺La Nieta的與別不同。既保留傳統也華麗地現代,它更像世界著名的Flamenco舞蹈家Joaquín Cortés,有那種精準、熱情、盛放,卻多了一份如風的詩意揮灑。Cortés可是受正統芭蕾舞訓練的Flamenco dancer,如果你明白我說甚麼,感受過他轉身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