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寫網民戲言，2021年馬雲贈年輕人的三句話是：「你們是誰？」「你們要幹嘛？」「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有讀者說：分明是樓下看更的常問問題，但不知何解，聽來卻很有哲理。
這位讀者觀察很準確。古今智者思考的人生問題，常是三條湊成一組，問法大同小異。最著名的提問是：「你是誰？從哪裏來？往哪裏去？」但我更喜歡耶穌的同代人，猶太賢哲希利（Hillel the Elder）的三問：「我不為自己，誰會為我？若只為自己，我是什麼？不在當下，更待何時？」原文為希伯來文，英譯是：If I am not for myself, who will be for me? If I am only for myself, what am I? And if not now, when?
希利問題見於《父章》（Pirkei Avot），有何深意呢？第一問好像中國人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截然不同。希利想你思考：世上為你着想、支持你的，絕不只有你自己，還有家人朋友，你不是孤單的。第二問更有意思，希利說「我是什麼」（希伯來文是ma ani），文法上有點怪，因為一般該說「我是誰」（mi ani）。但這個「錯」是刻意的，希利想表達：如果你做事只為自己，就不是人，是死物了。
最後一問，戳中我這類拖延症患者的死穴。塔木德有句話，大意是：不要為明天的事煩惱，因為你未必有明天。在猶太教語境中，希利第三問並非表示「活在當下」，鼓勵你想做什麼就做，而是強調「應該做的事就馬上做」。希利還有一句名言：「不要說『我有空就會學習』，因為你或許永遠不會有空。」跟《淮南子》所謂「謂學不暇者，雖暇亦不能學矣」可以並觀。
托爾斯泰短篇〈三個問題〉，可視為希利三問的註腳。故事說國王常常思考：什麼是做事最佳時機？誰是我最該聆聽的人？什麼是最重要的事？他認為只要找到答案，任何事都不會失敗。沒人能提供答案，國王就上山找最有智慧的隱士。中間故事我不劇透，但結論是：當下是最佳時機，你最需要聆聽身邊人，最重要的事就是對身邊人好。
活在今日香港，每天都徬徨迷失的你，不妨想想希利的問題，托爾斯泰的答案，也許就能找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