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瑟縮着抬頭：「那你又跑來這裏幹麼？」轉念：「都是天涯淪落人，誰也不礙誰——而且這林子是公家的吧，誰都可以來——」
正說着，瞧真點，對方也是個五十多的男子，不過面貌裝扮略為怪異。
「你是誰？」
「我是這林子的土地公。」
「土地公？」老黃揶揄：「國家不相信鬼神，當然也不怎麼給『土地公』面子，你要裝神弄鬼，也挑個好一點的身份，土地公多基層，不過街坊保長小腳事媽，八八卦卦——你不如吹大些，說是林中魔王！」
「唉，你有所不知，我這是懲罰性職務。」
一般土地公，或許位份不高，但也算地方小神，保護鄉里安寧平靜，排難解紛，指路明燈，好歹為老百姓供奉，有些地方還給蓋了廟香火不絕。四下環顧，這個貧瘠荒涼的偌大林子，杳無人煙，路人也少經過，遑論廟宇香火。
「真是土地公？何以受懲罰？」老黃實丈八金剛摸不着頭腦，又道：「下放到此，也真夠丟人了，人當神明你當神明，比我們這些流浪漢露宿者還要寒磣！」
「我已很久沒與人談話了，沒交流連話都爛在嘴裏頭，慘過單獨囚禁的牢房，看，這缺德之林漫天漫地都是孬樹，連樹靈也比別的壞，全是受懲罰的下場，永遠不得輪迴了。」
「老兄，你何以又落得此下場？」
「我是貪財、好色、弄權、殺人，做過不少缺德之事。」
二人就在石亭子中聊起來，悶死了，萍水相逢未必有再見之日，所以他也不打誑語，可宣洩一下以贖罪。
「我本是大灣區一公安頭目，平日也大把油水，不貪白不貪，香港那時有什麼反修例反送中的『暴動』，我奉命領着驃悍精英去『平暴』，混在港警群中，把『暴徒』往死裏打，還在暗黑房間強姦大學生致成孕要墮胎……雙手沾滿鮮血。」
「被判刑了？」
「才不，還升了官！誰料——」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