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空有危機意識無辨證思維(洪清田)

拜登空有危機意識無辨證思維(洪清田)

在美國總統拜登就職典禮上,Amanda Gorman朗誦創作詩《The Hill We Climb》,跨越「無盡的陰影」與「一線光」、「希望」與「悲傷」、「不是毀掉、而是未完成」等統一正反、轉化矛盾和凝練提升的辨證意象與語法,迸發一道道辨證思維的火花,觸動共鳴與熱議。

文學上「正反面的矛盾統一辨證轉化」的想像,等待拜登和美國人(以至世界各地國民,包括香港人和中國人)政治上的實現。時代給拜登剎那機會,他卻沒抓住那光與熱。他不脫幾十年政海political bureaucrat本色,但求無災無難、平安是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職演辭連一丁點直面全民的矛盾統一轉化的辨證思維的神采也沒有。

美國是移民社會。不容於、不滿原居地的非洲、亞洲「低端人口」(被)亡命追尋自由與美好生活,(被)跑到一起。立國和社會運作的國力,特色是多元自由化矛盾阻力化為發展動力,成為成文法憲、向憲法效忠的國度。

特朗普翻江倒海後、抖出多元理性形成的現代「民族國家」的根本問題和深層課題,拷問整個美國和每個美國人的目的與意義,指向文明的千百年主題,給拜登難得的歷史時刻,在宣誓就任時「晒」矛盾統一辨證思維和語法,輕輕跳出自己、上到道德高位和意念空間,以圖後手的內政外交事半功倍。

但拜登沒接上力。他的講辭以危機中的挑戰—團結全國、做全國全民總統、恢復正常為重點,但空有化危為機意識和祝願、沒化危為機思維和構想—正反辨證、矛盾統一,連藉大和解把對方的政治資源轉為己用的意思也沒有。美國面臨比甘迺迪總統時期更大更艱難的內外挑戰,他只在美國問題的表層,喋喋不休叫大家設身處地,卻自己也沒做到。他講問題卻未進入問題,只是祈求問題消失。

未能對反對者伸出橄欖枝

拜登提出「uncivil war」(「非文明戰爭、非內戰」),講種族、信仰、文化、階層、黨派對立分化的實例,痛心疾首,呼喚、承諾團結和諧人本人道、一起共建美國,但沒講怎樣由A地到B地,只講B地的美好境況。他似不知/忘了「文明」少不了「不文明」,「文明」必經「不文明」地帶;沒這過程,不能抵達「文明」。這過程,古代至前現代是神諭天意,文藝復興後回歸蘇格拉底的examined life,現代世界是人以個體及多元自由、按人文標準檢驗一切,通過矛盾統一辯證法由「不文明」走向「文明」。

美國可能是人類史上最擅於、最受惠於矛盾統一辨證思維的國度,這種「多元兼顧、動態平衡、凝聚認同、總體提升」更是目前最需要的。CBS民意調查,一半多人認為目前美國最大問題/敵人是「其他美國人/內部敵人」,認為經濟和疫症的是二、三成。美國正陷入「我是誰、甚麼是美國、誰是美國人」的深層認同危機;焦點由「誰是美國人」變「誰是美國敵人」。這可能是立國以來的一大變局,考驗拜登的基本功。

讓各式各樣的人「做一個美國人」的基本功,是領導人盡量不跟任何一方,跳出、超越每一方,以辯證法轉化正反面、開拓新的空間和境界,以新的可能統一矛盾各方,領導者上高位、服眾和前行。拜登如力壓黨內對特朗普的追殺,或就職演說特地檢閱和表揚衞國軍方,也以適當方式接觸(如造訪)某些激烈反對陣營,就幾乎可無成本傳遞「大和解」的政治姿勢和訊息,收割類近的領導人政治資源。

拜登只有單方片面的「正能量」道德和真切溫情愛意呼喚,沒談暴力中併發的動力和分歧中發現的客觀問題,沒談從「暴力分歧」發現解決問題的啟示,沒超越自己一人一黨一面、跨越正反面「把壞事變好事」的矛盾統一辨證思維。他說他屬於全國、不屬於任何顏色,但沒自己的顏色。

美國這個最典型的現代「民族國家」的根本問題和深層課題,期之民間和新一代。

洪清田

香港學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