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貪污年代 見證港人覺醒 關尚義「民主社會有真正國安」

經歷貪污年代 見證港人覺醒 
關尚義「民主社會有真正國安」

【《蘋果》專訪】

【本報訊】去年台灣銅鑼灣書店開張日,總統蔡英文送上《聖經》阿摩司書著名金句:「惟願公平如大水滾滾,公義如江河滔滔。」但當公義未臨,如何在黑暗中自處?中文名取自《三國演義》關公的美籍人權律師關尚義(John Clancey)來港逾半世紀,今年之始一場初選大搜捕,由往日的警署訪客變為羈留室「座上客」,獲釋後多間外媒爭相訪問。社會高壓,他希望港人縱使感到絕望,仍不應言棄。回望當初抵港那貪污橫行年代,見證港人越來越敢於抗爭更有自信尊嚴,始終相信栽花結果有時:「你唔好睇小自己呀,要有耐性但唔係被動,有啲效果要一段時間先至見到,所以繼續爭取繼續有希望,唔好太快灰心然後放棄。」

記者:黃翠儀

■關尚義來港超過半世紀,自言是香港人,多年來已屬於香港一部份。

今年1月6日國安處以涉違反國安法大搜捕去年民主派初選人士,關尚義擔任司庫的民主動力當時主力協調初選,那天清晨警察突然拍門,家人將他喚醒,他感到驚訝但並不擔心,「我知可能屋企人都驚,但我自己係冇嘢,我覺得我係冇犯過咩罪,淨係爭取民主」。身為首個因國安法罪名被捕的美籍公民,連美國時任國務卿蓬佩奧亦有回應事件,關尚義以流利廣東話笑說他沒有特權,被捕時面對相同的程序,「同時我都係一個香港居民呀,咁多年我都係屬於香港一部份,我都係香港人」。

審訊和牢獄,近年像魚網不斷延伸張羅至公民社會各個角落。關尚義育有三子女,沒有人會樂見父親或丈夫坐監,「如果係判有罪我覺得係唔啱,如果要坐監更加係唔啱,我諗冇人想坐監,但如果需要,我係會接受」。在香港爭取民主的路上,他從來不是單單一名旁觀者,曾經是走上街頭的神父,回歸前曾有份爭取直選。2016年法律界反對人大釋法的黑衣遊行,他高大的身影便走在其中。

仿效關公爭取正義

年屆79歲,但他從未言退,保釋翌日回到律師樓照常上班,一生人活出公義。1941年二戰時期在美國新澤西州出生,大學時加入瑪利諾修會當神父,受訓期間曾參與反越戰示威,亦試過每逢周末拍門為黑人登記做選民。黑人民權運動對他影響深遠,受馬丁路德金著作啟蒙,深信要以愛人為行動動機,「唔可以用暴力呀,因為要改變嘅係人心」。

1968年獲神父會委派來港,先到新亞書院讀兩年廣東話,曾到橫頭磡老虎岩居住並擔任該區神父,後來獲已故徐誠斌主教邀請加入天主教大專聯會。當時教會有很大突破,由幫助個人改為推動社會改革,因為要在社會中建設天國。有朋友為他取名關尚義,「嗰陣我睇完《三國演義》,關公佢都係爭取正義呀,我鍾意呢個名,但係佢用暴力我冇用暴力」。

那些年努力為基層爭取權益,走到社會最弱勢群體之中,見盡不公義,「嗰陣時好多貪污,好多人投訴警察收黑錢,小巴有啲特別嘅貼紙要貼出嚟,如果唔貼就會抄牌」。他最傷心的是,曾在公立醫院探訪一名老婆婆,「婆婆話想飲水,但佢要喺枕頭攞一蚊出嚟畀人,先至有杯水飲」。住屋、衞生、教育、工人權益等問題,他都深有體會,深信要改變制度才有出路,「要改變個結構、制度,先幫到更多嘅人」。

由神父到人權律師

1985年,他為了結婚而不再做神父,但關注人權工作未停,到90年代更以半百之齡報讀法律課程,成為人權律師。數十年來,他見證越來越多人關心社會,亦明白改變需要過程,「好多時你提出個問題,政府初頭都係否認、反對、畀壓力,但只要更多人繼續講個問題出嚟,先會令到佢有機會改變」。現時社會高壓是不爭事實,時勢艱難,香港是否已走到最壞的時代?「未必啦,因為初期嚟香港嘅時候,中國內地有文化大革命,我嚟之前一年有好多爆炸,1967。」他憶述,其後殖民地政府曾執行多項強硬政策,例如將三人以上集會視為非法集結的《公安條例》,當年他要走到美國領事館才能參加反越戰示威。未到最壞,但制度倒退亦是赤裸裸事實,自2015年人大常委會頒佈「8.31決定」,已必須承認是一個退步,只是他點點頭說,「可能我性格啦,長期來講我睇歷史趨勢,覺得遲早香港會有民主,除非係冇咗HKSAR冇咗個特區,一日仲有《基本法》嘅話,或者係可以變返民主社會」。

國安法下,他首先關心人權會否被凌駕,「當初立法話因為有好多暴力呀,但有陣時係冇用暴力嘅人,跟法例做嘢嘅人都係被拉,終審法院要決定,因為我嚟睇係有好明顯衝突,一方面《基本法》保障國際人權權利,另一方面有國安法,睇睇佢決定邊個係為主」。

相比被捕,他更加擔心風雨欲來的「司法改革」。他解釋:「有人提議成個制度都要改變,我未知佢哋心目中想點改,但係如果改得太多,或者就會變成一個唔法治嘅社會,唔好等到reform,如果覺得係會整爛現有一個好嘅制度、法治社會,你要出聲啦,唔好畀佢哋去改。」

他形容,若要有真正的「國安」,最好的基礎是一個民主社會,「政府知道人民係點諗、會唔會支持佢哋嘅政策,畀人去發表意見,政府去考慮睇睇使唔使再修改」。聽來像烏托邦,但歷史告訴他,沉默不會令社會進步,「睇返每個階段都係會有人出現爭取民主,無論係非洲南美洲北美洲呢啲國家,都會有啲新嘅人開始有希望有理想,有新嘅組織出現要求改善社會」。

或許爭取公義,無關勝負不論時日長短,只因一日未見江河滔滔,他仍決心以滴水穿石般的毅力走下去。信仰之外,亦因他對港人懷有信心,「要承認𠵱家係一個好惡劣天氣,如果係10號風球,你會唔會出街行山?你會喺屋企等候。但我相信,一定會有有良心有原則嘅人出現,睇睇環境係好嘅時候,都係會再出嚟做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