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人物】好_鍾意香港 崔允信

【娛樂人物】好_鍾意香港 崔允信

這句「好_鍾意香港」,除了是崔允信的心聲,也的確是第十三屆香港獨立電影節內其中一系列的節目名,大家心領神會。

身為獨立電影導演兼影意志創辦人,崔允信一直是獨立電影的重要推手,去年經歷《理大圍城》和《佔領立法會》的電檢風波,再到電影節海報小插曲,正如他在官網上的感言說:「今年決定加上第十三屆,是更有決心一年一年地走下去……」

有決心,不代表沒有掙扎。人在影意志於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的工作室,崔允信說:「上個禮拜拉咗五十幾人嗰朝,真係驚驚哋,見到個個都洗晒版,有我哋合作嘅partner會問,會唔會有變化呢?……」說不驚,呃人。

崔允信在訪問中多次說,他真的不是做政治,他只是個電影人。大概這個電影人,比起其他人,更愛香港,更愛電影。

工作室內放滿了不少之前發行過的獨立電影DVD,由新近的《地厚天高》到老好的《月未老》,一排一排,崔允信苦笑:「𠵱家都冇人會有DVD機啦!」始終堅持,一直撐落去。

撰文:文嘉龍

2005年執導《追蹤眼前人》 ■崔允信1997年創立影意志開始,自己先執導,跟不少影星合作過,近年主力監製。

2009年執導《三條窄路》

■2018年監製獨立電影《對倒》,警察阿哥與黃絲阿妹的故事。

我真係唔係做政治

戲院未能重開,第十三屆香港獨立電影節這星期也變成網上公映,面對網上放映新常態,崔允信樂觀其成,不過,他深信電影院不會消失,「比較成功例子都係Netflix,一個咁大平台可能先有人留意。我諗一定會變,問題係點樣變法。我又覺得戲院唔會完全消失,始終去戲院睇戲係好好嘅事。」

去年底公佈電影節舉行日期時,發生了一段小插曲,事緣海報當中的「香港獨立」和「Hong Kong Independent」字眼設計成被白色油漆抹去效果,只隱約看到殘留痕迹,剩下第十三屆電影節字樣可見。官方在社交平台帖文寫下,「怕與不怕,自不自閹?似有還無,心領神會。」不過,這個海報仍遭印刷廠拒印。

崔允信說,只是一件小事,「唔係話張poster有乜法律問題,係印刷廠唔敢接呢單生意,亦都好似啲戲院唔敢上《地厚天高》情形一樣,《十年》明明票房咁好都唔敢繼續上……我成日覺得遇到呢啲問題或者危機,喺網上面呻一呻,反而掉返轉即刻有好多人幫你,呢個又話識呢個廠可以印,結果都係解決咗!」

再之前,崔允信亦經歷了《理大圍城》和《佔領立法會》的電檢風波,上映前一日被通知要加上警告字句,而電檢處退還的送審光碟更變成「理大碎片」。面對越來越多的荒謬情節,問崔允信驚唔驚?他說:「唔係好識得答你!」卻令他想起電檢風波之後,到網台與陳皓桓(民陣副召集人)談起這個話題的一幕,「佢問有冇壓力,我又望住佢,你知道佢成日俾人拉又孭住好多case喺身,我都唔知點答佢,佢就噏咗一句,『我唔同呀,我哋呢啲做政治嘅,預咗!你哋做電影!』我就諗,我真係唔係做政治,我唔係話驚去表達啲乜,我的而且確係做緊電影嘅嘢!」

總會有情緒,「香港𠵱家嘅氣氛,我又唔想講到好瀟灑話唔使驚,你諗下,朝頭早醒嘅時候,見到有人俾人拉,你都會唔開心啦大佬,好似你哋老闆,所以話完全冇情緒係呃你,但理性上知道,我真係做電影喎,我做咗咁多年都有問題嘅話,其實你遲早都有問題㗎!」

■第十三屆香港獨立電影節因疫情關係,這星期變陣在網上公映至本月30日,劇情片有「我真係好_鍾意香港」系列。

■1996年崔允信拍攝許鞍華紀錄片《去日苦多》(圖),至今仍很感激她的提攜。劇照

■去年許鞍華的紀錄片《好好拍電影》,令崔允信憶起當中的淵源。

我好感激許鞍華

崔允信說,雖然條紅線越來越近,但都不能夠自己「縮咗先」,「即係好似有一個機構可以話畀你聽,有乜可以拍得,有乜唔拍得,要教你點睇戲,呢個已經唔係政見問題,係言論自由或者創作自由問題。直到有一日,原來真係話有禁片,或者有啲字唔可以喺套戲裏面出,或者某一啲行為等如咗『四仔』;原來有一日去到咁係唔得㗎喎,原來6點鐘會有人敲門,食食吓飯都有問題嘅時候,真係冇得講!」

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崔允信由1997年創立影意志開始,一心為香港的獨立電影開天闢地,他說影意志只是一個藝團,是藝發局資助的一個團體。鍾情獨立電影的崔允信,兩年前重看陳果的《香港製造》,依然覺得驚艷,「真係好犀利,用一種好機動好低成本好唔傳統嘅方法,去講佢自己想講嘅嘢,雖然入面可能有啲粗糙地方唔係好完美,𠵱家睇返完全唔過時。」主流與獨立,有時可以互流,「Christopher Nolen(《天能》導演)以前都係獨立電影導演啦,一定有人鬧佢妥協,佢妥協得嚟可以將新嘢帶入去,陳果導演都係《香港製造》慢慢吸引咗去工業,佢都要自己鍾意搞返《三夫》或者《墮胎師》呢啲戲。」

崔允信自己亦有執導筒拍戲,不過多年來產量不多,1997年回歸他就拍了許鞍華的紀錄片《去日苦多》,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出現了由文念中執導的第二齣許鞍華紀錄片《好好拍電影》。崔允信想起,「因為《好好拍電影》係電影發展局有份資助,我仲記得佢(電影發展局)有份搵我做consultant去睇呢個project,我突然間諗起呢個淵源都幾得意。」

當年拍的《去日苦多》,崔允信說很感激許鞍華,「台灣畀錢拍,拍97前阿Ann(許鞍華)一啲感受,佢需要有一個人去訪問佢,冇理由全部自己拍自己,佢就搵咗我去做呢件事。呢件事我好少講,我好感激許鞍華導演,我記得當時佢要拍《半生緣》,做後期剪接佢就返咗國內,佢叫我負責跟剪片,嗰時仲係剪菲林,完晒成件事佢先同我講,因為紀錄片剪接係好重要一部份,佢覺得可以加埋我個名去做執行導演,我已經好開心啦,點知仲未夠開心,跟住佢攞咗張cheque(支票)出嚟畀我喎,我好老實講句,我喺電影工業未遇過一個咁好嘅人囉!」

有付出就有收穫,同樣地,面對新一代,崔允信說自己雖然談不上有甚麼大幫忙,但至少起碼有渠道令到他們的作品有更加多機會問世,「今次我哋有一個節目叫《我真係好_鍾意香港》,《夜更》好多人都知啦,我覺得一定要包埋落去:同時間有一個就係從細路仔出發去睇網上軍師,講網上軍師好似好勁,但出到嚟就好驚震晒,套片叫《出去》,我覺得好得意;另外有一套短片就係講有手足走咗去台灣,講佢喺台灣嘅生活。」

■望着《地厚天高》海報,崔允信說自己不是搞政治的人,只是電影人,「做返一直做緊嘅嘢!」

有咩後生會入TVB

崔允信1988年在美國大學電影系畢業,回港後曾在無綫當助導,那個年代的電視台和電影業正值黃金時代,但崔允信自言並不適應,「我又要承認同我性格有關,本身性格唔係咁適應成個工業製作模式,我個人唔係好出聲,有啲時候又太認真,所以我承認唔係做得太好。」

回想在電視台的日子,那時候猛人雲集,「我諗嗰時同𠵱家好唔同啦,𠵱家我都唔知有咩後生會想加入TVB!我入去最起碼杜琪峯導演、韋家輝導演仲喺度,再唔係,睇明星都開心,嗰啲真係明星!我記得我都跟過幾套,甄子丹都有份,劉嘉玲又有,𠵱家我真係唔知入TVB個心態係咩!𠵱家你望住成個畫面都唔知邊個係主角,雖然咁講好似好衰,我都話起碼我以前入去係拍明星!嗰時甄子丹直頭未紅,我記得我拍過佢一套關於飛虎隊嘅戲,你一睇,已經有個格喺度,𠵱家你會覺得佢哋啲劇玩玩吓好似學生作品!」

當年今日,的確是兩個世界。正如當年在美國讀書的崔允信,完全沒有想過留在當地,相反今天很多人都趕住走,崔允信說:「我成日覺得點解要走,有啲人佢一定要走,選擇走定係選擇坐監都好,其實佢都好大犧牲,因為佢一走咗,代表佢唔返得嚟!我成日都講,我真係唔係做政治,如果我走,譬如有一日當香港人好大壓迫,連我哋電影都做唔到,於是我要走去北美洲搞一個『北美洲香港獨立電影節』,要喺嗰邊先放映呢啲戲,即係代表我以後唔返嚟!」

2019年前後,成為崔允信思考去留的分水嶺,「16年《亂世備忘》去咗溫哥華國際電影節,以前覺得啲嘢好貴,𠵱家周圍都平過香港,原來去溫哥華downtown可以食到一個質素好過香港,然後平過香港,喺16年嘅時候,覺得係咪將來都可以考慮吓呢?反而19年之後,香港一路發生嘅嘢,又變返我好似唔捨得離開呢個地方。上個禮拜拉咗五十幾人嗰朝,真係驚驚哋,覺得如果喺外國會唔會仲驚呢,喺香港唔係話唔驚,唔係話件事唔可怕,但係個荒謬好快趣會超過嗰樣嘢!」

面對現實的生存問題,如果藝發局減少撥款,如何走下去?「我覺得個團體唔係最重要嘅嘢,萬一cut咗錢,我諗我個人或者呢一班導演,係可以持續嘅,其實最主要係你做緊嘅嘢係為咗乜,簡單嗰句就係毋忘初衷,我係想搞獨立電影,唔係想搞影意志,呢個亦都同年紀有關,我做導演喺現場係開心,但係如果𠵱家你問我,我見到今年呢十個八個影片嘅出現,我有個角色令呢啲戲可以接觸更加多人,重要過自己係咪嗰個導演。如果十年前講出嚟就係客氣說話或者呃你,懶型,但係𠵱家個年齡就真係會咁睇,譬如《地厚天高》咁成功,我係好開心㗎!」

《地厚天高》內梁天琦有一句,「走?點解走嗰個要係我呀?」

■2001年崔允信執導《憂憂愁愁的走了》,當年的男主角是19歲剛出道的余文樂。劇照

後記:杜汶澤

崔允信2001年拍過《憂憂愁愁的走了》、2008年拍過《愛情萬歲》,前者有余文樂,後者有周柏豪,20年後這兩位男主角都同樣成為「藍神」了。當年與今日,如何看兩人?作為一個厚道的導演,崔允信說:「嘩,唔好講呢啲喇!等如一套戲好壞,私底下傾偈實會,但公開你唔會話套戲好渣呀!」

問他何時再做導演,他笑說:「可能要搵杜汶澤喎!其實好得意,兩三年前我係畀咗一個古仔佢睇,同佢傾過少少嘢,想搵佢做監製!」

崔允信監製過《地厚天高》,女將導演林子穎已被杜汶澤招攬旗下開新劇,同路人,一齊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