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朋友叼着煙、䟴着二郎腿朝電視裏推銷財政預算案的波叔拋出:「嗱!政府千祈唔好加煙稅,冇外遊、限聚令、晚上禁堂食、關酒吧,我已冇乜人生樂趣,再要我們這些升斗市民捱貴煙,我就真係X你阿茂整餅!」
才子半生浪蕩文壇,從來齋啡與煙不離手。自從十幾年前香港室內全面禁煙,《志明與春嬌》的經典情節鬧市後巷「打邊爐」就成為他的日常,碎碎念着:「抽的不是煙,是寂寞」云云。他常說還未找到戒煙的理由,但人到中年,也決定少抽丁點,偶爾轉抽加熱煙,希望健康一點。
我的耳朵記憶總有他那支Dupont古董打火機的愉悅脆聲,但從無印象那打火機實際長甚麼模樣,只記得是銀色雕花的。
打開機蓋發出「叮」的一聲,像有歲月的鋼琴低沉而銳利的響聲,與煙霧繚繞,叫人放鬆。這陪伴他廿多年、歷劫喪失(在的士已遺失好幾遍,都能尋回)、壞了又維修好的隨身之物,最近終於無疾而失,讓才子惆悵了好些時日。
「就像一位老友移了民。」才子把玩着七仔買來的廉價暫代品,幽幽地說,的確我們身邊已有不少人出走了。方寸之物,火燄升騰和熄滅之間,隱藏着男人內心千言萬語。
因為看到有人手工金屬雕刻了一個打火機給時裝設計師鬼塚,我就構思找尋一位工匠師給才子手雕一個打火機,這樣聲音和圖騰都會是他鍾愛的,希望可以讓他忘記失「前度」之痛。結果,在網海打撈良久,我找到身在台南的一位工匠,我很喜歡他的手工,線條靈活又不乏創意,就主動聯繫上他。
不甘平淡,原是素人的他近年開始在金屬手錶上雕刻,慢慢在YouTube上自學其他金屬雕刻的技法,還自製所有雕刻工具。「對於剛入門的我,那些套裝工具花費太高。由於英文我不大聽得懂,只有在網絡上揣摩製作了工具。」他還向我展示了視頻,看到其甚專業的車床、電動雕刻刀、拋光儀器等,果真嘆為觀止。「工具都是輔助,最重要是刀具製作,磨刀是最大的挑戰。」
兩年前,素人工匠開始揣摩金屬雕刻,還向我展示了其火機處女作。某天,他替妹妹畫了一個圖案,妹妹甚喜歡,於是他便把圖案雕在火機上送給她當紀念品。那是一個戴黑超的長髮骷髏頭,另一邊骷髏頭脫了眼鏡,看到半邊髮型是鏟青,骷髏頭又似是死神,幽默的型。「這顆做得不是很好,始終是首個手作。」手藝是次要,心意才重要。
知道匠人近年苦練成雕刻師有成,還正在籌備他的工作室,推廣金屬雕刻和皮雕,我更說好通關後會去拜會他,給才子設計他專屬的「新歡」。
女人或許靠珠光寶氣輝映美貌,表現個性;男人傾向以精密機械或構思彰顯品味。就是喜歡這種手作的溫度,似是而非的宣言,隨工匠的手刻劃,用家賦予感情,變成讓人回味的故事。
鄭天儀
文藝平台「The Culturist 文化者」創辦人、大業藝術書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