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辦事勤奮而疏忽,匆匆忙忙是勤奮徵象,也正是疏忽來源。有次D大力懺悔說:這次我真是百密一疏,怎麼會漏掉了這個手續。
我們笑他:你這是百疏一密才對。
笑翻了之後,靜下來想想,誰敢說自己做事滴水不漏?首要掐指算盡每一步有沒有漏洞,走在騎樓底下也事先看這段路上的騎樓有沒有招牌,招牌上的螺絲釘有沒有生鏽。小心翼翼到這地步,一則傷身,食少事繁,豈能久乎。二來有些意外無從估計,自以為滴水不漏,由過分自信衍生傲慢,途中因太放心而成為缺口。所以,百密一疏那一次疏漏,通常特別嚴重,一次足以致命。
縝密頭腦,不會放過任何細節,把每個微小細節當大件事,是一種可敬精神。在度橋會上,見識過很多策畫強者有如此本能,只因為出於本能,機關算盡之心,死線不能移,通常那一個疏漏,就在最後一個關節,即使沒有前功盡廢,本來九十分也下降為八十分。追求完美,近乎頑固,跟要求滴水不漏一樣吧。
百疏一密,其實也沒什麼可怕。常人辦事,瑣碎小事通常才會疏忽掉,只要可以補救,也沒大不了。事情出自有名百疏一密的人雙手,下一個把關的自然會補漏。最重要在那一密,縝密頭腦是否發揮在關鍵竅要處。D雖然慘遭我們嘲笑,起碼保持謙虛,自知並非百密一疏之人,認了就好,以後更會小心小心再小心——當然,如果那人夠長進。
最危險者並非百疏一密之人,也沒有一百次有九十九次疏漏的人能好好生存,在十疏一密時,大概已給人解雇。疏忽多過縝密,多出於個人之事。世上確有專業智者是生活白痴,E就是寫程式專家,對於常人看不懂的數目字符號與字母組合,看得快過日常中文,眼光看着屏幕時如禿鷹觀兔,卻不止一次把洗潔精當成洗衣液,為一個嚴肅家庭製造無傷大雅的笑料。E不是看錯,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故而疏忽。
對事情會疏忽,即表示他不重視這回事,跟能力無關,跟視野角度有關,如果闖過幾次大禍,就明白茲事體大,這不是他經得起的疏漏。
自以為滴水不漏,百密零疏,實際上百疏一密者,莫過於香港防疫,那一密,就是二人限聚令。執行限聚令者百密一疏,疏在荷蘭叻證據確鑿,法網依然密而故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