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這個泡麵,才有力氣思念 - 林夕

吃了這個泡麵,才有力氣思念 - 林夕

當下,說活在當下,實在有點膠。F如是說。

我小心翼翼泡好眼前一盞茶,免得分心,用公道杯分好兩小杯,才問,何出此言。

F說:好膠,一想起叫人活在當下,就好像埋在沙堆裏的鴕鳥,逃避過去,也不想未來。

我說:cls啦,如果是這樣,不是膠,是好鉛,中了佛家語玄之又玄的毒。自從「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心轉;心不轉,念轉」流行一時,很多人都把這當作安全氣泡,對眼前不平事避之則吉,既然不能改變世界,就扭轉心念,不聞不問不想不說,其實即係任世界改變自己。連什麼叫「念」都沒搞得清。一時又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一時又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F說:對對對,怕啊,比如昨天超級大抓捕,全球對香港念念不忘者同悲之際,收到有心人一段《金剛經》結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我當下迷惘到不想活,叫我當這個政府所作所為是夢幻泡影?我呸。

我說:咁你又唔駛呸,丟咪重爽,我係話,丟你自己一下,別丟人家的好意,這也是活在當下,尊重當下情緒,活在當下的自己。人家釋迦牟尼開示一眾善男女,「有為法」是因緣而生隨因緣而滅者,皆為色,如安全氣泡、如電光幻影。「有為法」不是積極起勁那種有為。被捕者近百,若被污衊為有違法,難道你拿出會泡沫化之「有為法」去擋駕,算吧啦,六師弟,幻覺嚟嘅啫。此有為法跟無為有為完全搭不上關係。

F說:對,也不用丟丟聲啦。應該回有心人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才對。一念一念過去,心裏面不會膠着於大抓捕之日,此謂之「無所住」,而生其心,就係翌日要照常生活,才有心有力盡己所能,守住本心,不為世界污染。

我說:係囉,要安慰人,很容易變成膠慰。所以呢,面對當下,咪就係活在當下囉,邊個話活在當下就係唔再理昨日前日大前日嘅事呢?只不過是別為過去未來而糟蹋了今日。總之,活在當下跟1,珍惜今天、2,把每天活成最後一天不能掛上等號。過去心未來心不可得,說的是心,不是腦袋,不是行為。因緣者,萬事有原因有緣故,昨日構成今日之因,今日種下明天的果。所以啊,當下,我們更要活在當下,憤怒過後,當下該吃還是要吃,而且要吃得更好,否則如何有能力有所作為?

F說:喔,《Sweet Home》裏有句對白:「你起碼要吃了這個泡麵,才有力氣思念」,這就是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