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妖(十六)- 李碧華

冰箱妖(十六)- 李碧華

阿豪「勉定心神,不動聲色」——正如阿茵早前也在面對措手不及的「被侵佔感」時,也這八個字。正如所有香港人苦熬過去一兩年暴戾的打壓和莫測的疫情時,無力反抗,只得深呼吸一下,靠自己。

先把冰箱輕輕移動過來,拔了電源,斷了供應。然後用那黏力超強的封箱膠紙將上下格兩門把捆了一圈又一圈,確定不能再打開了,才開始第二步。

此時,也許裏頭已有警覺,因為冷度不足,遍體不適,一下下自內傳出的拍門聲:「放我!放我!」

夾着悶哼:「我是冤枉的……」

最初尚有點悽厲,奮力掙扎,漸漸一下比一下微弱……

阿豪沈默堅持他的「工程」。對弱質女流而言也許吃力,但他孔武有力的男子,難道封個冰箱也辦不了?

扯開「全方位保護」的捆箱膠膜,從頭到腳自頂至踵,把冰箱一層一層一圈一圈重重叠叠,結結實實的封起來。

一如中國大陸出口的武肺病毒,變種後回流,嚴重失控,無限升級,受苦的老百姓被封門、封樓、封街、封村、封區、封城、封省……鎖國,大小城鄉都有掙扎反抗,村長受命「下死令」廣播:「誰出去打死他!」……

封封封——原來專心致志埋頭苦幹,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

終於這小型冰箱變成個巨型的密繭,誰也不能破繭羽化,修不成正果——這不是她的厄運,只是他的覺悟。沒假手於人,也不輕率洩密,人多口雜,不如一人惹禍一人傷,一人做事一人當。

門鈴響了。阿豪回到現實中,原來約了阿Jack。

「喂,政府規管『四電一腦』產品,你換雪櫃,供應商和銷售商送貨時,免費上門回收的,他們會送交下游循環再造或轉廢為材,何須自己動手?」阿Jack帶了手推板車。

「這雪櫃漏電,不但不夠凍還會被電親,捐出去或者再造都會害人,不如扔到冇雷公咁遠……」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