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轉告,有位「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香港地方志中心前員工,稱我批評丁新豹的文章很有道理。他更踢爆有些在編委會掛名的學者,內心原是十萬個不願意,可惜推不掉——嘿,縱有十萬個不願意,只要另有廿萬個沒所謂、百萬個畀畀面,還有什麼不水到渠成?「穢史」就是這樣煉成的。
前員工說有人半推半就,但丁新豹不在此例,他當主編絕對是「佢喜歡佢自願」。丁博士的愛國情操原來高尚至此,實在值得表揚。日前本欄指出,1949後大陸文化人紛紛南來,《香港志》隻字不提原因,肯定是連丁新豹這位香港史磚家也弄不懂。今天本文題目,相信丁博士也會茫然不解。
上周六桑普在名采版專欄寫道:「2020年的香港,等於1949年的中國。」我同意。但與其把1949視為一個年份,我更想借它象徵一個關口。現在就是香港1949,你要思索的不單是去留,更是如何去,怎樣留。畢竟人生能自己把握的事不多,面對關口,你需要的不僅是勇氣,還要運氣。不由得想起L的故事。
八十歲的L女士最近給我講了很多往事,不妨視為「預言」,因為歷史似乎在重演。49年後L父親被定性「地主」,初期只是出入受限,後來直接被抓到粵北勞改,不知所終。那是1957前幾年。父親失蹤後,家中只剩下十四五歲的L。她住廣州倉前街,對面是六榕寺,幾乎每天都有人受不了「整治」,從花塔跳下來自殺,血肉橫飛。她心驚膽戰,只好搬到親友家暫居。
她不想寄人籬下,很快考入師範學院,遷往宿舍。那年頭像今日香港,很多無事生非的人喜歡舉報,L因「成份不好」而成為眾矢之的。有時發現抽屜無端多了一支墨水筆,然後就有同學報稱墨水筆被盜,老師一搜,讓她百辭莫辯。這次被誣偷筆,下次就是偷胸圍,長此以往,的確很容易想一死了之。
1957年黑雲亂翻,反右運動開始,L的不祥預感一天比一天強烈。是年暑假,校方准許學生以探親為由,申請到香港幾星期,L知道這是她的最後逃生門。最大問題是:她在香港根本一個親人也沒有!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