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關、停飛、限聚令、禁堂食、居家隔離。2020年禁足一年，香港人由傾談去哪裏旅行，變為移民到哪裏。有人想逃離，有人一去不返，但有人重新回家。
陳偉明（Joe）及邱鳳愛（Noel）因2016年立法會選舉後，梁頌恆及游蕙禎被DQ，一怒之下決定離開香港。2019年移居日本，經歷了366日異鄉生活後，今年3月選擇回流返港。Joe說：「雖然要隔離14天，但落飛機那刻，覺得終於都回到家了。」
Joe及Noel曾任職社工，Joe更當過傳道人及跑步教練，兩人生活及工作穩定。眼見香港崩壞決定出走，因熱愛馬拉松及日本文化而選擇移居港人眼中的「鄉下」──日本；從香港坐擁河景的住宅搬到東京小蝸居，展開夢想中的日式生活，到日語學校學日文，更加入日本教會。
但每個移居的異鄉人，總會面對「水土不服」。要了解一個地方的生活，語言是首要條件，Joe說：「開始時很有鬥志，覺得要學好日語，但大半年就覺得好辛苦。」沒有人能說準最佳移民年齡，但要重新學習一種常用語言，年齡成為兩位70後最大的難題。「如果是廿幾歲，我相信會輕鬆得多。這邊廂記住，轉頭就忘了，特別是我們現在不年輕了。日本的鄰舍關係不是那麼容易建立的，你不懂日語或他們看到你的生活習慣，知道你不是日本人時，其實他們不會理會你。」當年他們只認識到兩位會互相打招呼的鄰居。「我記得第一次去公園跑步時，我嘗試用有限的日語跟別人打招呼，他們都會理會你的，但僅此而已。 我在沙田馬鞍山跑了這麼多年，互不相識的人也會打招呼，大家會點頭，甚至說句早晨。有時候更一起跑， 一起聊天。 起初在東京跑步的時候，我也跟自己說，沒有這種生活的了，是孤單的。」Noel笑言：「若要留遺言都不知怎辦，因為要用日語。」
孤單不可怕，但疫下孤單的鄰里生活卻摧毀了二人於異鄉生活的信心。武肺下，日本的口罩被搶購一空，「我們就問香港的朋友，因為香港人懂得搶購。香港人那種自救的精神、齊上齊落很強烈。看到香港人一起想辦法，要如何去做，大至政黨，小至身邊的朋友都會去想。」 Joe說。
相比下，他們認為日本人比較「各家自掃門前雪」，防疫意識也相對低。Noel表示：「跟一個日本女生聊天時，我問她剩下多少個口罩，她說整個家庭只剩下7個，但他們不覺得有問題，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當時日本政府相信世衞，看新聞會覺得為甚麼他們如此相信這組織。」日本人在疫症下的表現令她覺得非常陌生，「不是我們之前了解的。」
「齊上齊落」是過去兩年香港人最常聽到的口號之一，率先出走回望異鄉生活更五味雜陳。因為錯過了與香港人一同經歷動盪的2019年。「那一年大家都知道香港好艱難，跑步時也有種國破家亡的感覺，很欷歔。7.21那晚我們睡了，翌日早上看到新聞再去跑步時，忍不住哭了。那個感覺好難受，我們會想在日本抽離點吧，但感覺還是會痛。身邊始終沒有一個說廣東話的人或者是同聲同氣的感覺，其實在日本時也有點內疚。香港人的齊上齊落精神感染到我們去想，我們是不是要回來香港，與香港一起捱呢？當然香港是雙重的壓力，政治壓力及疫症壓力，但也覺得值得。」Joe說。
從香港人口中的「家鄉」回到真正的家鄉，Joe及Noel也有「水土不服」。「回來後開始那幾個月都需要好多時間去適應，跟大家說香港的事，好像有點距離，因為我們真的沒有親身經歷過。很多香港人都覺得，我們的香港沒有了，我也有這種感覺，特別7月1日至3日是睡得不好的。」儘管大家都說香港已不存在了，「但我會回應，我們還是香港人。就算有朋友走了，我自己也體諒，因為我自己也出走過，但我也會覺得大家不要走那麼快，我們還有些事能做到的。」Joe說。
回流返港後，Noel打算發展在日本學習的花藝事業，Joe原有的跑團卻因疫症而停頓。兩人沒有收入、沒有娛樂、沒有子女，他們的生活因一條生命而出現希望──領養了「甘仔」，每天跟牠去跑步，在社交平台分享牠的消息。「回來後我覺得日子是艱難的，但好像大家互相鼓勵一下，日子好像又過得容易一點。可能要看一些很細的事去鼓勵自己，而不是一些很大的事。」 Noel說。Joe更以劇集《男排女將》的情節形容香港現時的情況，「香港在打一場極度逆境的球賽，其實這場球賽是輸定的，但我們要如何一分一分打下去呢！」
記者：陳靜雅
攝影：潘志恆、張志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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