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耀經(庖丁),是夢行者影視文化集團主席,因為武漢肺炎導致電影未能上畫,蝕到入肉,但60歲的他仍然魄力十足,緊貼潮流搞網店,「我是獅子山精神伴隨成長的一群,上流力好強,覺得拼搏一定有回報,我到現在都這樣覺得。」
父親當年由大陸偷渡游水來港尋找新生活,生於戰後嬰兒潮的庖丁,小時候住土瓜灣板間房,幾年後搬入一百七十呎公屋,家有電視引來鄰居小孩圍觀,已經開心快活。「老竇說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發達是我們那代人的共同願望!do or die,你唔做就冇得食,政府冇綜援,冇最低工資,全世界都一樣。」
當年,社會上大家都窮,但只要付出多少努力就有回報。庖丁生得矮,工作時曾被取笑,令他更想擺脫貧窮二字。當年不少人由文員、會計文員升做會計主任、經理,結婚生仔再買樓就是人生,有看得到的階梯,跟着做就一定有成果。「當然有人一出世就在上位,但其實不多。沒理由你做到,我做不到。只要努力,甚麼都可以發生。」一九九〇年庖丁與朋友創業搞I.T.平台,二〇〇〇年上市,公司市值六億,當時他年薪過百萬,上市一刻是他人生最開心的一天。
據統計處二〇一六年資料,香港有50.3%自置居所的業主年齡層,是五十至五十四歲,可以看出與庖丁生於同一世代的人,相對擁有更多資產。當年儲十年錢,一定買到樓,可以安居樂業。但看着今時今日的新樓動輒過千萬,但大學生畢業人工只有萬多元,三四十年後竟然完全沒變,庖丁慨嘆說:「我明白現在後生的悲哀。」
在以前的年代,如果在外資公司打工,外國人做幾年會回鄉,你有晉升機會,現在很多都是家族生意,要爬上高位,坦白說很難。「簡單說是貧富懸殊、上流力不足,也可以說是完全沒希望。」他也明白現今世代不似他小時候,基本需求都得到滿足,自然轉向追尋心靈安穩富足。不過明白不等如接受,對於今天流行的「低慾望社會」,他覺得是自私。「我女兒都是十八、九歲,她常說喜歡大自然,跟我談環保,也說不想做樓奴。但若未來沒人建屋沒人打工,不結婚又不生孩子,就沒辦法延續下一代。」
在他的年代,往上爬才是正路。二〇一五年為圓電影夢,辭掉董事一職後,他跟朋友合資搞電影公司「夢行者」,投資近四百萬元拍攝的電影《我要做特務》去年煞科,但不幸遇上武肺,未能上映,政府的抗疫基金去到十一月就完結,庖丁仍未辭退員工,但太太希望電影上畫後一切畫上句號止蝕,因為現在已經要賣樓還債變租奴,愛穩定的另一半氣炸了,大屋搬細屋,由價值九百幾萬元的住所,搬到月租萬幾蚊的單位居住。
老婆生氣,但女兒卻為此重新認識爸爸。她知道爸爸為賺錢,不喜歡工作但一樣堅持,雖然少了陪伴她的時間,卻給予讓人羨慕的富裕生活。惟今次爸爸傾盡所有嘗新,有陣子每天都皺着眉頭,很大壓力,她其實很心痛,「有一天我跟他說,其實我很欣賞你,你勇於跳出舒適圈嘗試,雖然結果不如預期,可能會影響屋企,但我覺得不要緊,我不想要多豐盛的生活,簡簡單單已經足夠。」
喜歡唱歌的她,在爸爸生意出現問題時,選擇打工自己負責生活費。給自己買了台電子琴,學學唱歌,閒來還寫歌,更寫了首歌送給爸爸。「我有個夢想,是帶着結他環遊世界busking,不用很多錢就能做到。爸爸常說別學他,但可能有時人就是要跌過才會成長,而且我不喜歡為了錢,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塞翁失馬,過去為小事就發脾氣的女兒一夜長大,彼此的距離大大拉近。
庖丁愛扮石堅臨死個樣,愛看許冠文棟篤笑,喜歡的歌是黃霑的《問我》,做做吓訪問突然講起金庸的小說:「你們知道《笑傲江湖》嗎?」他更搞笑說,懷疑十九歲的女兒到底有沒有看過爸爸心中最俏的「俏蓉兒」。
即使電影公司未能發圍,勇於創業嘗試的他未有放棄,希望父女檔上陣,轉型經營網店,店名也想好,叫「光頭爸爸俏蓉兒」,專賣近年創業的港產品牌,他在馬來西亞有不少朋友,也可以搞聯乘,引入特種榴槤,「我當這是手段,我還想做下去,想上市,若這裏賺到錢,就有資本再玩了。」
想做電影,卻與新一代導演、演員有着「城門河」的鴻溝,他摸摸光頭有點不好意思,「我有試過給導演提出意見,但他說:『唔得㗎,而家唔係咁㗎老細。』有時都會沒自信,覺得現在已不是自己的那個年代了。」雖然他為旗下藝人開的facebook專頁「吃手手」收視麻麻,不太多人認識,但導演藍兆基卻覺得表面數字不等如成績,「這班演員因為『吃手手』為人認識,正在另一個台拍網劇和飲食節目,這些所謂數字並不是結果。」藍導演更佩服老闆的勇氣,「其實到了他這個年紀,儲到一些錢,本來可以退休享清福,但他為了自己的夢想,卻放棄享受生活的機會。」
由始至終,講起拍戲講起追夢,庖丁雖開心興奮,但最後都強調,「我最想係上市!」不過,望着女兒跟導演們研究,將來網店要cosplay,扮《射鵰英雄傳》人物推銷,他一樣開心興奮。對比以前的高慾望,多少有點體會低慾望就會滿足,「可能係昇華到小確幸已足夠,因為我已經得到過。」
記者:陳慧敏
攝影:簡加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