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上海小吃 - 沈西城

再談上海小吃 - 沈西城

吃吃吃,老人總愛吃,我亦不例外,南來近七十年,仍不忘家鄉小吃。嗜湯,油豆腐粉絲湯、雞鴨血湯、酸辣湯,吃個不休。喔!險些兒忘了那道咖喱牛肉粉絲湯,普通店家,粉絲、牛肉黏在一起,糊答答,哪能吃?地道風味全失。七、八十年代,尖沙咀金巴利道,有一家春,專賣咖喱牛肉粉絲湯,啥特別?獨有秘方熬湯,隔夜,粉絲、牛肉、咖喱窩在一起,中午開賣,咖喱已滲入粉絲、牛肉,並以大鍋慢火溫着,香氣外溢,途人駐足。 駱克道上也有一家春,咖喱牛肉粉絲湯亦不賴,隔江對峙,難分高下。

湯以外,尚有一道美食,就是醬豬肉,蘇州陸稿荐最負時譽,清人無錫陸步高同治年間創,傳子陸稿、陸荐,合而為陸稿荐。父親愛肉如命,紅燒肉、白切肉,可盡一碟,面不改容。五、六十年代,北角碼頭附近有家陸稿荐,相傳是陸家後人所開,醬豬肉用五花腩烹煮,肉呈紅紫,斑斕鮮艷,入口即化。父親每下班,必往購一袋,攜家與小輩等分享。陸稿荐上了排門板後,醬豬肉早成絕響。

外婆乃寧波人,擅烹蛋湯,跟今日上海店所售蛋花湯,大不相同,蛋蒸如軟羹,嵌入蝦米,鋪上香葱,芬香撲鼻,撈飯可下兩大碗。母親拿手烹飪,一味蛤蜊燉蛋,譽滿友儕。蛤蜊出自東南海域,屬硬貝軟肉類,洗淨和蛋蒸,啖而食之,齒頰餘香不去,我最喜歡吃,可往往不得逞。母親要我中文考得九十分,方肯下廚。為了吃,廢寢忘餐,期考中文考得九十一,得償心願。 蛋湯款式多,肉片蛋花湯、鹹蛋肉片湯……各有所好。蛋亦多食制,白煠蛋,醮辣醬油吃,味不遜鮑參翅肚。還有五香茶葉蛋,小時候有叫販子,背白布囊,內藏各式小吃:五香牛肉、鴨珍肝、油爆蝦,而以五香茶葉蛋最佳,香飄十里,能不垂涎?二姊最嗜皮蛋,一口可吃三、四隻,至舌尖發麻猶不棄。荷包蛋嘛,民間普遍,煎得好卻不易,蛋黃不能煎硬,實蹩蹩,難下嚥;蛋白須幼嫩,黃、白相間耀眼,食指方動,今已難。還有溏心蛋,鵝黃蛋黃淌油,百吃不厭。夜思鄉,憶小吃,何時得嘗?誰能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