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界的好客：闊綽、貪靚、受過教育、容易受哄、老嫗回春——嬌嗔如少女。年歲、味道、體形、脾氣種種問題，都能忍。
但像偏執虐待狂、性變態、精神病的劣客，都不願接。事後才知，便無下次。大量現金掟死你？不了，鴨也有尊嚴。
小凌最擅與恩客枕畔閑聊：「今天的鞋子不大合腳，有幾步不穩，改天帶你去買一雙更好的，還有，舞衣下個星期可以試身……」
見舞伴太過「豐滿」：「近期不乖了，送你一張『劉德華素菜單』：羊肚菌竹笙湯、香撈台灣麵線、淮山炒木耳、板栗蒸南瓜、濃湯玉蘭片，看，華仔都已華哥了（不提年齡），keep得好fit，因為菜單清淡健康。你如果不聽話，下次不陪你去比賽！」體貼又兇惡，下監管令，扮嬲，永遠奏效。
「我不依，你得陪我一齊吃！」葉太嗔道。
平日掌權威風又硬淨的高貴耆英，見她好聽話了，他帶舞也落力些。世上人中之凰鳳，也寂寞，孤單，可憐。
小凌夢中也陪伴過她——這是前生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紫禁城御花園，絳雪軒、養性齋、四神祠、萬春亭、千秋亭……數不盡的亭台樓閣古木奇石，小丫子在堆秀山這以太湖石堆叠的山腳下，石洞蹬道隱密處，自個兒練好舞步，努力不懈地「前、旁、並；後、旁、並」，勤快得很。有些人摸爬滾打，有些人靈巧轉動，節奏熟練還陶醉。
那個晚上，老佛爺或曾在蹓彎時見過他偷練，便召進寢宮，原來想學跳舞！怕人前惹笑失了身份，又心癢欲試。小丫子是她信任的奴才，乖巧又嘴嚴。
右轉步、左轉步、帚行、追步、迂迴……他不敢觸碰，只拈着那長長的指甲套，小心翼翼帶着，70歲的太上皇，邁着花盆底旗鞋，好玩極了，比他更像小鴨子。
累了，扶她坐下，慈禧太后隨手拎了金縲絲景泰藍點翠嵌寶石的指甲套：「來，賞你！」
又叮囑：「別讓小李子知道。」
——他一凜，怎敢告訴大總管李蓮英？
（明續）